“我说,你见到周迅就不激动吗?”我将信将疑地问。
“有啥激动的!不就是个小女人么!”涛哥轻描淡写地答。
言语声划破了静谧的空气,在宽敞的客厅中迅速地扩散开来,那中频率的声波越过窗洞直抵屋外,试与蝉声比高下;却被强势又高频率的蝉鸣声给弹压住,随即被冲散得无影无踪。客厅靠北墙的一隅有张方桌,桌上稳稳的安放着两杯茶,一杯清淡,一杯浓烈;一只是玻璃杯,一只为紫砂杯。虽材质不同且浓淡相异,却无一例外都冒着腾腾的热气。茶杯后端坐着两位男子,除本人外,另一位道貌岸然者便是涛哥了。
我怀疑涛哥是否真见到了周迅,并且对他的淡然也表示置疑。在我看来,他仿佛在叙述着别人的经历。
“得了吧你!别装腔作势了!”我一脸不屑。
“好吧,瞒不过你,我从实招来!”涛哥挺了挺肥嘟嘟的身子,微微地一笑。
“在见到周迅真人之前的确很激动,也有些小紧张,还有一点难以置信,不敢相信真能见到她,毕竟人家是当红的大明星。反正各种情绪纠缠在一块,感觉像做梦一样,又觉得自己总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及至在恍惚迷离中被朋友带到了片场,见到周迅李亚鹏等人真真切切站在面前时,才完全地清醒过来。”
“快跟我说说,现场是怎么个情况?”我的好奇心骤然被提起了。
涛哥不慌不忙地捣出支烟,慢慢点上,狂吸了一口后悠哉悠哉地说:
“他们正在拍《射雕英雄传》,我跟朋友被允许站在场边观摩。眼前的布景道具皆为古街古建筑风格,演员们都集中在一座古朴简陋的木质结构的酒馆中。目睹此番景象,感觉自己一下子穿越到了古代。现场唯美的视觉冲击对我的心灵造成了相当的震撼,我的心绪跌宕起伏,久久无法平复。片场各色人员杂沓,演员们清一色穿着各种古装;灯光、舞台、机械师等工作人员侍候在上下左右,随时待命。现场一时间竟鸦雀无声。场地中央高空中的太阳灯发出了灼热的白光,均匀的水银般地泼洒在了“郭靖”和“黄蓉”的身上。郭靖傻愣愣地站在桌子旁,看上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纠结面孔;前面的黄蓉双手环抱,正对着桌上的一只雪白的馒头发着呆……导演张纪中表情凝重地紧盯着摄影机的小屏幕。过了一会,只见他缓缓抬起右臂,手掌举到半空后倏地直劈下来,一阵疾风把他的毛胡子都卷飞了起来,随即他大喊一声:‘走!’我猛地吃了一惊,而现场所有人顷刻间全都活了,都投入到各自的表演和工作中了。”
“哇,你小子真牛,居然有福气亲临现场观摩拍片。”我不无羡慕道。
“呵呵,这有什么,人不就是这副德性么!当你仰望的一座高山突然横亘在你眼前,而你已成功攀登至顶峰时,你会发出一声慨叹:‘哦,原不过如此!’当我真正看到明星们的那一刻时,觉得他们身上并无任何光环,高矮大小跟我们周围人并无异样。再看周迅饰演的黄蓉,穿着破烂加补丁的葛衣,手上脸上黑乎乎的,根本就不像个大明星。于是我也消除了紧张,我愈是不紧张,他们反而更容易接近。中场休息时,周迅跑来场边补水,我淡定地看向她时,她还冲我嫣然一笑呢!”
涛哥说完后自顾自地放浪大笑,露出了不甚瓷白的几颗大牙,两眼早眯成了一条缝。
涛哥的幸福来得太偶然了,听他说在前一天晚上他才得到消息。当他朋友打电话来,说明天要带他去无锡影视城时,他着实唬了一跳,以为朋友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因那人平时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牛的腔调,说话不作数是常有之事。谁知第二天一大早那人当真开了辆崭新的小轿车来了。他朋友是位新手,开车不甚熟练,于是想拉上涛哥,一来可以帮忙开开车,二来好歹也有个伴说说话。不过,他朋友可不是去纯玩,而是带着艰巨的任务出去的。
涛哥一看这架势,有新车开还有的玩当然是十二分的乐意。他按捺住这份天大的惊喜,赶紧屁颠颠地换了身新衣,于是两人各怀鬼胎地上路了。这便发生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别顾着傻乐呵,接着往下说啊!”我在一旁敦促道。
“啊?……我话说到哪啦?你提个醒呢!”涛哥一脸懵圈道。
“哈,你老年痴呆了是吧?你刚说到导演叫开拍了。”
“哦,你知道,拍电视可不那么容易,至少没咱们想象中简单;而演员们更是辛苦,别的不说,你看大热天的,他们都穿着长衣长褂包包扎扎的,能不热吗?那衣服被汗水浸泡后早发了馊,既不能清洗又没的更换,味道再冲鼻也得往身上穿。另外在表演时还得面对着一架火盆似的强光灯的炙烤。唉,平时咱们只看到他们光鲜亮丽的一面,哪晓得这辉煌闪耀的背后得付出多少汗水和委屈啊!”涛哥不无感慨道。
“我说你净絮絮叨叨胡扯个啥?一支烟都快抽没了,竟没说到点上,还不快说正经的!”
我有些不悦。此刻,二楼窗外埋伏于香樟树上的三两个知了又齐声地发出了一阵阵激越的'噪音,音量如雷贯耳,仿佛在替我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谁说不正经了,我说的句句是实。你可知道,开拍了没几秒钟,张导便叫道:‘咔!亚鹏,你站的角度偏右了点,重来!’说完后全体工作人员各就各位,演员们又重新摆好姿势,再开拍。不多会导演又吼了:‘咔!咔!我说周迅,你表情有问题,谁让你皱眉了?再来!’如此反反复复,你都想象不到,一个几分钟的镜头竟拍了四次才过关。你说容易吗?演员好当不?”
“不好当,真心不容易!”我乖乖地答。
“真的,现如今在社会中生存,哪项工作好做?各有各的苦处与烦恼。白领蓝领金领有哪个是轻轻松松的?蓝领虽动脑少,但劳作时不扒脱一层皮能拿几个钱?白领看似悠闲不用出死力,但哪天不得消耗掉几千万个脑细胞?金领还得面对严格的业绩考核,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失眠焦虑乃家常便饭,个中坚苦实非常人所能想象。”涛哥一提起生活来,竟无边无际了。
“我说,你扯那么远干嘛?能侃也不用这么显摆吧?还是回归主题!扯远的谁不会?我记得你那时上学时还是根长条黄瓜,现在怎么变成个圆滚滚的矮冬瓜了?”我将紫砂杯重重地敲了下桌子,毫不客气地挖苦了他一下。
“哈哈!你以为我想啊?一不小心就这样了。哎!这些年我的学识没见增长,身体倒膨胀了好几倍,愁得我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说实在的,假如能让我变成你那副好身材,叫我用掉个十万也行;不!不止,哪怕花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还有,你别不耐烦,我不是在做些铺垫吗?一直谈拍戏不是太直接了当也少了趣味性吗?放松点,喝口茶来!”涛哥狡黠地笑了。
我依言喝了口茶,茶味清淡而不乏香气,温度也刚刚好。茶水一入肚,浑身舒坦多了。
“好吧,你接着往下说,刚才说到哪啦?还有,周迅干嘛无故皱眉的?”
刚才我简直被气昏头了,脑子差点短路。心里虽仍有怨气,不过也由衷钦佩他的大度与自嘲。
“看你,一点都沉不住气!你平时的修为呢?至于她为何会皱眉,你肯定猜不到;还是我告诉你吧!那场戏拍的是黄蓉装扮成个小乞丐,跟郭靖初次见面的情景。周迅手上脸上都抹了煤灰,所以才黑乎乎的。剧情要求她去偷肉包子吃,被店小二呵斥后,郭靖便替她买了单,之后她赌气又不要了,把个包子直接扔到了地下。你想啊,那个白馒头被污手捏来捏去,又被扔到地下再捡起来重新演过,一来二去早脏得不像样,还得真咬着吃,你说,这怎能张得开嘴?于是拍到第二遍时周迅便皱眉了。暂停后她走过来问道具,说能不能换个新的馒头?道具说只有这一个,你将就着用吧!周迅听说后抿起嘴唇默默地转过身,没再说什么。你说,拍戏苦不苦?”涛哥举着双目问我。
“哦,这点没想到。更想不到演员拍戏时要忍受额外的这么多苦。”这真让我无比的诧异。
“所以说钱不是好拿的。你看有些名演片酬是很高,但一来到片场便身不由己了,叫你跪你就得跪,叫你哭你只好哭,叫你干通宵你就只能整晚熬着不睡觉。任你身价比天高,还不是照样捧个盒饭吃!”
“当真?明星也吃盒饭?”我有点不信。
“这还有假,中午饭点到了,我亲眼见每人领了份盒饭,有人倚着墙吃,有人蹲着吃,最好的不过是支个小凳,趴在长条桌上吃。那菜也真孬,我看了都没胃口,看样子也就是十元一盒的标准。”
“那周迅也一样吃吗?”
“当然了!谁都一样。不过那天中午我朋友请客么!他跟张纪中较熟,俩人一见面便称兄道弟哥们长哥们短的,他们之前有过合作。这次是张纪中喊我朋友去的,说是商谈下部戏的布景事宜。而中午吃饭时间正好方便谈事,于是便约着一起出去。临走时,导演又叫上了周迅和亚鹏,我们一起驱车来到太湖边,朋友选了家精巧雅致的小饭店,七八个人进了一间门口挂着竹帘的‘仙客来’包厢,大伙随意地围坐在一起。木格子窗外烟波浩淼的太湖便映入眼底,湖面风大,阵阵涛声清晰可闻,远处隐约可见一座状如龟壳的湖中小岛,就像是一艘巨型远洋舰飘浮在水面,岛上有一高塔依稀可辨,只怕是‘鼋头渚’景区无疑。”
涛哥记性不错,回忆有条不紊,连细节之处都不放过。唯一缺撼的是他的语速过于慢条斯理,让人有些抓狂。而在此刻,我感觉已插不上话,也不想去打断他,生怕他又岔开话题。便任由他滔滔不绝地娓娓道来:
“彼时周迅已卸了妆换了一身湖蓝色裙装,她气质脱俗,看起来好亲切,像个邻家女孩。你知道她离我那么近,我几乎都能听到她的呼吸。她比电视里好看多了,她眼眉低垂时娴静似水,笑起来又如春风荡漾,她的弯弯秀眉盈盈眼波中藏着一股俏皮,让人浮想联翩。感觉她很有味道,怎么想都有可能。这也难怪她戏路宽,能胜任多种角色了。坐在她身旁的李亚鹏则高过她一个头,浓眉大眼的,很是英姿飒爽。而且他讲话声音也很性感,极具男人味。不过,我看他们的脸都好小,比电视里看起来小很多,但的确是精致又好看!”
没话说了,看涛哥的狗粮撒了一地一地的,好羡慕呵!我只能干咽着口水,他却说得咂吧咂吧的。罢了,我还是竖起耳朵,继续让他蹂躏我那柔弱的小心脏吧。
“酒桌上张纪中跟我朋友相谈甚欢,推杯换盏间张导喝了不少酒,就连他颌下的长毛胡子都沾染了几许残酒,湿答答地一滴滴落到盘子里,真个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了。其实细看之下,张导还是个很帅的爷们,不像电视里看的邋遢样。他们正高谈阔论着下一部即将在云南大理拍摄的武侠片,片名正是我所喜爱的《天龙八部》,那是相当精彩又经典的一部戏。听他们讲得热络,我忍不住问张导:‘谁来演段誉?’这是我最关心的。张导转过头来,瞪着精光毕露的大眼瞅了我几秒,看我木讷讷的毫无威胁后,才甩出话来:‘打算邀林志颖来演,不过还未完全敲定,你出去可别乱说啊!各路媒体追问了我很久,我都未曾透露呢!’我像是得了圣谕一般,又惊又喜,心扑扑直跳,局促不安中我赶紧喝了口八二年的原浆茅台酒压了压惊。”
我被他逗笑了,他语言真幽默。最难得的是,他自己竟能绷着脸不笑。
“我真搞不明白,为何别人都唤周迅为‘周公子’,明明是那么娇小玲珑的一个小女子,干嘛要冠以男性称呼。我寻思,或许她具有男子的爽快磊落的性格吧!不过她的声音一点都不迷人,太过低沉沙哑。更意外的是,她说话竟有点结巴。”
“什么!结巴?你没搞错吧?”这下轮到我一脸茫然了。
“这还有假!我几时骗过你?真有结巴的,而且很明显。针对这一短处,她也毫不避讳,说这是打小时就养成的习惯,她为此没少下过苦功,现已取得相当的改善。经过刻苦训练后,她在公共场合、拍片场、颁奖典礼上讲话都很流利自然,但在私底下或与亲近的人相处时,还是会结结巴巴。对此,她也很纳闷。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真是神奇!竟然会这样。那你跟她讲话没?”
“讲了呀,她还举杯敬我酒呢!口里直唤着大哥长大哥短的,叫得我骨头都酥了!”
“你艳福不浅啊!这趟果真没白跑,你赚大发了!”
“一般般啦,低调,低调!”
涛哥一脸得意,却还洋装不笑,拿绿豆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晓得他的企图,他又想斗我先笑,这是涛哥的强项。我竭力想憋住不笑,否则他便赢了。但我终是敌不过他,还是先笑了,他见我笑后,便也绽放出他的笑容,脸上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那你朋友生意谈妥没?”
“哪有这么容易!别看他们在酒桌上那么热乎,背地里却不是这么回事。张纪中贼精着呢,他同时联络了三家合作单位,不仅要比价格,还要求对方全额垫资,你说这桩生意能做吗?最后果然没谈拢,于是双方不欢而散。”
…………
“完了?”
“完了!”
“那好,咱们也散了吧!反正茶都喝干了!”
我们相继起身,离开了根据地,走向了各自既定而又未知的人生旅程。
(附记:涛哥于后一天早上给我发来一阕词,说是从“仙客来”包间的墙上拍来的,想来我会喜欢,便成人之美了。)
“有云有水有蓬莱,有酒有鸡有三白。
田里种青菜,池边长茭白,趁鲜时采摘。
放开怀,捧杯干,管它烦恼几麻袋。
酒三巡,人半醺,眼底何物不可爱?
俗事莫论,成败莫问,随它几劫几回轮!
学他陈抟,一睡八百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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