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流浪狗,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大约是某种小土狗,或者血统不纯的黑色泰迪。我管它叫“望”。不是汪汪叫的“汪”,也不是旺财的“旺”,是“望”,遥望期望盼望希望的意思。
望是只小狗,大概也就一岁多一点,就算是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也是还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孩子。它是只小黑狗,胸前却是白色的一小片,像个垫了块有些污渍的口水兜的小孩。它不强壮,很瘦小,应该是营养不良,或者饿了很久了的缘故。这就是它,那只叫望,被主人丢下的小狗。
我遇到它的时候是个早上。
山城的夏天,向来是二十四小时提供三十摄氏度以上的“暖气”。那是个夏天的早上,太阳热情得过了头,早早地就在天空中精力充沛地释放热量。我捏着我的早餐,慢慢地吃着,跟在我妈妈的身后。
迎面走来一个遛狗的叔叔,是妈妈的同事。他走过来打招呼,寒暄了几句,然后拍拍狗狗的头:“这几天太热了,我们家都是二十四小时开着空调,妹妹(那只狗狗的名字)热得好遭不住哦。”
我妈妈回答:“是啊,最近好热。小狗儿长了层毛,比人还热些。”
两人再有一茬没一茬地聊了几句,就挥手道别了。
这个时候,那只黑色的小狗就走进了我的视线。
它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蹿了出来,黏在我的脚边,冲我摇尾巴,撒娇。我先是诧异了一下,以为它是某个人家的宠物狗,可是我走,它也跟着我走,似乎把我当作了它的主人——也许它曾经的主人,也是个这样的小女孩吧。
“它是只流浪狗吧?”我妈妈这样问道,也很感兴趣地凑过来。她向来是喜欢小狗的。那只小狗摇了摇尾巴,迈着小碎步跑过去,在她脚边转悠,撒着娇。
“要不给它吃点东西?”我妈妈逗着那只小狗,然后问。
“好。”我忙不迭地应道,从我的三明治里挑了一块炒蛋,扔到它脚边。小狗愣了一下,似乎不理解我的行为,但它很快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嗅了嗅那块炒蛋,伸出舌头舔了舔,很快就狼吞虎咽起来——应该是饿狠了。
小狗把那块炒蛋吃完,又抬起头,冲我摇尾巴,不知道是表示开心还是想让我再给它些。
“这是你们家的狗啊?”保安亭里走出个阿姨,看到我在给小狗喂吃的,便问道。
“不,不是。”
“这小狗真可怜,在这里呆了快两天了,我是在楼顶上发现它的,一直跟着我下楼,就在这里呆着了。”阿姨摇摇头,同情地看着小狗,啧啧道。
“该走了,马上车要走了。”我爸爸在远处朝我们招手,催促道。
“来了!”我和妈妈往车站跑去,而那只小狗也跟着我们,一路小跑。
我有些担心它会不会一直跟着我,边跑边回头看它,它跟了我几米,好像有些跑不动了,挺吃力地再走了几步,没有再跟上来。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路过,小狗看了看那个人,似乎觉得他也很可靠,于是跟着他走了。
上了车,我朝窗外张望的时候,也没有看见那只小狗。
“它为什么要到楼顶上去啊?”我吃着我的'早餐,歪着头问我的妈妈。
“也许是它想在高处望它的家吧。”我妈妈温柔地回答。
“今天回家的时候,我们带些肉给它吧?”我询问道,看着手上里面只剩下韭苔和豆角的三明治。
“好。”
可是,当我拎着那袋特意给它带的食物回家的时候,我在车上努力地朝它白天所在的地方张望——没有。下了车,我四处张望着,还是没有。进了小区,我徒劳地继续张望,依旧没有再看见那个黑色的小身影——它是不见了。
不知怎的,我心里突然有些哀伤、懊恼和羞愧。我不知道我在懊恼什么,也许是懊恼早上没有把所有的三明治都给它,也许是懊恼早上没有把它留在小区里,也许是懊恼回来得迟了。
我心里空落落的,似乎缺失了一角。
再后来,我也没有再看见那只不停地张望着家的方向的小狗了。
也许,它已经找到了新的温柔乡,也许,它还在张望自己家的方向。望穿秋水,只待一个人,能够带它回家。
如果某一天,你在某个地方,看到了这样一只瘦小的黑色的但胸前有一块是白色,像是兜了个有些污渍的口水垫的小狗,请给它些食物,然后替我向它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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