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夕阳.童年
夕阳的余晖照在太公的墓碑上,八年前的时光又缓缓地飘来……
时光的深处站着我的太公。
儿时的太公已有八十多了。他那慈祥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密密麻麻的。有螺旋纹、折纹、抬头纹、眉间纹,还有泪沟……岁月如刀,将他的脸细细雕刻。
太公十分疼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让给我。每逢有他最喜欢吃的北京烤鸭,他就准备好盘子,用筷子将鸭肉精心地剔下,然后端在我的面前,自己却只吃骨头上粘着的肉。我疑惑地问:“太公,你干嘛要吃骨头上的肉呀?”太公呵呵地笑着:“骨头上的肉好吃呀,太公以前大块的鸭肉吃得太多啦,吃腻了。翠翠喜欢吃,就要多吃。”我嚷着:“太公对我真好。我长大了也要对太公好。”太公细细地盯着我,如在寻找一片树叶的经脉。嘴角有点颤动。夕阳打在餐桌上,打在我的身上,也打在太公的胡子上,打在太公的脸上,打在太公的眼角里。我看见,太公的眼角闪烁着丝丝亮光。就这样,我和太公坐在夕照的余晖里;就这样,我被太公的爱意浸润着。
太公的衣服有点破了,妈妈想给他买件新的。他却固执地说:“我这件衣服还可以穿,不碍事的,把省下来的钱给翠翠买吃的吧,孩子她还小。”妈妈拿他没办法,就径直买了衣服给太公,太公无奈地接受了。隔壁的阿公刚好要买衣服,又嫌价格太贵。太公说:“我家翠翠妈刚给我买了件新的,我还没穿过,你要是喜欢,我就便宜点卖给你,好不好?”这件“生意”成交后,太公眉开眼笑,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他伏到我的耳边小声说:“这件事情不可以告诉你妈妈,要不然太公以后就不能给你买吃的了,知道吗?”我吃着太公给我买的'东西,抬起头,咧着嘴点了点头,回应了太公一个大大的笑脸,太公抚摸着我的头,笑了。
太公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我的翠翠过得更好,更快乐。
正当我兴奋地吃着太公买的东西的时候,太公咳嗽了几声,我连忙停止了咀嚼,握着太公粗糙的手,担心地问:“太公,你怎么了。”太公急忙转了个身,用纸巾在嘴边轻轻一擦,又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着凉了。”
那时天真的我不知道太公已经病到那种程度了。
那天太公迟迟没有来吃饭,妈妈让我去叫太公。我匆匆跑去,看到太公依旧在那里咳嗽着,拿了张手帕捂着嘴,手帕上映着鲜红的血迹,我看到惊呆了。太公转头看到我,赶忙把手帕扔进垃圾桶,颤颤巍巍向我走来。“太公,你怎么了!”太公平淡地笑笑:“没事,乖——”“可……是,刚才……你都……”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公便示意我不能再讲。他在我耳边小声地告诉我:“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告诉你爸爸妈妈的,知道吗?要不然以后太公就不买东西给你吃了。”于是,贪吃的我就和太公一起瞒着。
太公还是住院了。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太公已经是胃癌晚期。
当白色的布盖住太公的脸,缓缓地推向太平间去的时候,我知道,我的太公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墓碑上太公安详的微笑,我的心沉沉的。
落日的余晖映在太公的墓碑上,与太公一起吃鸭肉欢声笑语又在耳边飘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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