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一声轻柔却带着点老人特有的沧桑感的声音将我唤醒。
我睁开眼,面前便是你的脸。
你见我醒了,就开始催促我起身穿衣。要我离开我温暖的被里,我自然是不情愿的,可我也清楚你的指令向来是不容商量的,只得慢悠悠地坐起身来。
也就在这时,一阵清风从外面吹来,走进我一夜未关的窗,掀起那紫罗兰色的纱帘,又拂过我的脸颊。
那风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寒冷刺骨,却还是携着丝丝凉意。我愣住了,只因那轻飘的纱帘被吹起时露出了窗旁的一棵苍老的树。那仿佛下一秒就要探入我窗子的黑褐色的树枝上不知何时诞出了一抹嫩绿,这时我才恍然明白——已经到春天了啊。
我沉醉了,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向你的方向看去,怕你责备我的走神。却发现你也和我一样,心神流连在这早春的景色里。你的面上带着笑容,像是在想着点什么。就连那无情的岁月在你脸上刻下的一道道纹,此刻也舒展开来了。
我知道你在想着什么,因为我自己也在和你一同,为你又挺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季感到高兴。
分明是清晨,却只因是在盛夏中,就连那空气中也充满了热情。
前额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的贴在皮肤上。我却还是不知疲惫似得,迈着清脆的碎步向前走着。
那淡淡的阳光照射在叶上,也在我身上留下一片斑驳。身旁便是一条小溪,细听时还可以感受到潺潺的流水声。嗅着阳光的味道,我的心情也不由得的欢快起来,就连那恼人的蝉声也变得美好了起来。
你紧紧地跟在我的后面,我们一个字也没有说,像是在无形中达成了一种共识——我们都不愿破坏了这难得的美好。
你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里,闭上了眼。
我走出一段路后才发觉你已经不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于是就回过头看着你。
你仿佛是在聆听这蝉音。我知道你已过了我这样朝气蓬勃的年龄,也就不出声催促,站立着等你恢复体力后跟上我的步伐。
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你曾对我说你喜欢蝉鸣声在你耳边奏起。我当时就感到很奇怪,毕竟在我的认知里蝉的声音总是会在恬静的午后响起,扰人清梦,实在是可憎。
我将疑惑说出,你轻笑这答道:“那声音里总是溢着生的气息。”
我到了现在也不明白生的气息是什么,于是就学着你的样子,静听蝉音。
那一阵阵像是在嘶鸣的叫声,仿佛每发出一个音节就用尽了全部力气。那小小的歌手,正用着自己的生命在卖力的演唱。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刚想说点什么,那声音就突然停止了。世界静了下来,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上跌落下来。一阵大风刮过,卷起几片碧色的树叶,也带着那黑色的躯体走向远方去了。
你的脸上突然增添了几分落寞,我最见不得你露出这种表情,便说:“那蝉儿想必是随着风飘到远方旅游去了。”
你又笑了,走上前来,用那粗糙的手掌揉了揉我的脑袋。在阳光下,我们一大一小的影子叠在了一起。
已经到了深秋,温度开始变低。
四周都围绕着桂花的芳香,地上铺满了金黄。踩在上面感觉脚底软绵绵的,还混杂着些落叶。
我很喜欢在树下走着,时不时有桂花打下,夹在我乌黑的发丝间。
你笑着帮我拿下头上的桂花,为我披上一件天蓝色的外套。
也就怪那满地的桂花,将我的.心神全都引去了,以至于我并未注意到你静看着那些风带下的黄时,满眼的悲凉。
我们这里的冬天是很少下雪的,更何况是现在的冬末。
我走的很慢,不只是因为刚刚下过了小雨,用石块铺成的山路上湿漉漉的,更是因为怕惊扰了沉睡在路旁的灵魂。
这条路,我向来是不敢一个人走的。只因在这看似茂密的树林里有着很多个浅灰色的坟墓。
所以在这条路上时,你总是牵着我的手。你那双布满了老茧的手,却给了我温暖和勇气。你告诉我,这路边的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用石头堆砌成的小房,是人死后一个睡觉的地方,又是是他们家人思念的寄托。
我熟练的来一片被竹林保卫着的地方,那就是你沉睡着的地方。
我来到坟旁,将一簇纸花放在坟上。那鲜红的花儿在黯淡的坟的衬托下,愈发的红艳。
我知道,我亲爱的姥姥,你会一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陪我度过一轮又一轮的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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