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之畔,杨柳岸边,我兀自伫立于向阳的河畔,看一帘帘绿色织成云烟。
这是实实在在的春天了。绿色攀着柳树的细枝晕染开来,暗绿色的柳条从冬日僵直的简短开始慢慢地伸延,摇曳出各种妩媚的姿态。人行桥上,看宁静的伊水岸边,细柳低垂,婷婷袅袅,形动影随,似对镜凝睇的戏子,万条丝绦是飘然水袖,抿嘴一笑间余韵悠长。
柳,这种南方常见的树种,是和南方的女儿一样,是柔媚无骨的娇羞,倘不是一根主干的支撑,便要在这东风拂面中困软下去罢。我踢踏着沿河而走,源止于一塘,再往前走便是正在开发的新区,我在砾石与碎砖间行走,杨柳之色皆尽隐去,入眼的仅是一个个拉着绿网,立着铁皮围墙的建筑工地了。忽而东风一转柔和,裹挟着碎沙与尘土扑面而来,我掩面狼狈地逃窜,灰头土脸地立在一处土丘前,待灰尘散去,我惊得下巴快掉下来。
啊,这里竟也有一株柳!
那真是一株不走运的柳。它扎根于这砾石丛中,身后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是一处工地,巨大的吊车在穹幕中伸着钢铁的臂膀,似乎随时要掳它而去。陪伴它的也不是淙淙流水,而是枯瘠的石缝中零星的菜花与恶气冲天的垃圾臭味。
但它竟在这样的苦难中长成了一株柳树该有的样子。它静默于贫瘠之中,亦婷婷袅袅,长发及腰。它的枝干不粗,该是这两年长成的新柳,靠近根部的地方是深深的褐色,布满褶纹如老人之面,再往上去,沟壑浅了,露出淡青色的树皮。它的主干是笔直而坚挺的,不似河畔之柳总是妩媚地半倾于流水,这该是个不解风情的女子,就这么笔直的长着,在丈把高的地方潇洒地打了个旋儿,再笔直地长上去,分为两臂,臂上生枝,枝上分叉,袅袅地垂下来,织成绿色的帘儿。帘儿不厚也不密,却根根都是韧性,在风中桀骜地飘飞着,没有逶迤拖地的.长度,简短得恰到好处。这时我低头看到它的根,竟是有一截露在外的,是和树皮一样深深的褐色,如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拼命地抠在地上。狰狞而倔强。有那么一瞬间我竟怀疑这是不是柳,那有着娇柔的女子之姿的树种。
我看着这样一株柳,竟一时无言,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它为好。从遥远的《诗经》开始,“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令我来思,雨雪霏霏。”人们爱柳,爱的是它的纤弱与不胜凉风的娇柔。但倘我用“曲江亭畔碧婆娑”形容于它,怕是亵渎了那砾石堆上的铮铮傲骨,它虽然万条垂下绿丝绦,可那细叶,却是咬着牙倔强地在命运的戈壁上挣扎的结果,无关春风和剪刀。
这样的一株柳树,当它还只是一小朵云一样的柳絮时,它选择了这里,从此注定了一生的劫难。倘这是一株松柏,确是不足为奇,可这是一株柳树啊,树中的弱女子。我难以想象在那无数个密不透风的冗长日夜,它是如何苦苦挣扎,又是以怎样的意志从生死边缘爬着出来,贫瘠的土地消磨不了它的意志,来自工地的威胁它全然不惧。你不得不惊叹生命的伟岸与神奇,它使这样纤柔的柳如此拔地参天,这是它的风骨。
砾石之间,独柳之旁,于柳之思,我静待尘埃落定,看到废墟升起一朵绿色的云,那是一株柳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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