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在夏天,她大学毕业,在北方就读的城市找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距离九月份上岗还有将近两个月,她实在不想闲着,和已经工作的好朋友李晓琰聊电话,那头提议说“你来珠海吧,看看我生活、工作的环境”,她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第二天坐上火车只身奔赴那个陌生的小城。晓琰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伙伴,一块儿上的小学、高中,四年大学很少见面,一直电话、邮件联系,作为闺蜜和知己,彼此比家人还熟悉。还记得高一入学那天,两个人一起报道,晓琰全身是粉色:粉色的头绳,粉色的外套,粉色的平底凉鞋。轮到她,接待处的那个女老师掩饰不住惊讶地说,“真有特色,比桃树还灿烂”,接过她的通知书,看了足足三分钟,还从镜框的上边缘打量了她几遍。晓琰呢,竟好像不知缘故地瞅着那老师问“可以了吗?”。待晓琰办好手续拿了钥匙,轮到她自己,那老师差点张大了嘴巴:同样粉色的头绳,粉色的外套,粉色的平底凉鞋,还多了一个粉色的斜挎包。“好像不是双胞胎吧!?”,女老师又瞄了一眼晓琰,接过通知书盖章又看了她几眼。办好手续两个人小快步儿离开报到处,才忍不住大笑起来……想到这些,她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都忘记了火车隆隆的声音,不知不觉睡了起来。再醒来,天色已亮,火车也过了长江,据说进了湖南,隐约可见大大小小的湖泊和断断续续的山丘。快中午到了广州火车站,来不及多看几眼这个陌生的省会,就登上了去珠海的大巴。第一次到南方,很激动地左顾右盼,看简洁的热带植物,看蔚蓝的天空,看绿色的山脉,也看波光粼粼的海水,而看得最勤快的,是手腕上那块儿绿色皮带的手表。终于到了终点站,还没下车,老远就看见接站处人群中一个黄色宽边草帽的女子,两手高举着一块牌子,上面用红色水笔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栗鸣宸”。李晓琰啊,李晓琰,高调的本色居然一点不改。她向着晓琰走去,短短二十米居然挪动了六七分钟,还好有那块儿牌子和那个草帽,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在人海里找人。
想不到小小的珠海也能这么拥挤。晓琰也很快看到了她,脸上焦急变成兴奋,急切地边招手边向这边挤过来。两个人会合了,两句“想死我了”,一下子拥抱起来,可怜那帽子一下子翻到脑后去了!然后就牵着手走出人群,向着大街走去。“明天你先休息一下,后天周末休息我们到处逛逛。”李晓琰已经接过她手上的一个行李袋,其实加上手提包也就三个包而已。“那我先去买些个人日用品……”“知道你习惯用什么,我都给准备好了,你就放心住下来吧!”李晓琰对她的习惯还记得很清楚。“好啊,听你的。”两个人相视一笑,李晓琰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第二天,李晓琰早早出门去上班,栗鸣宸醒来看到桌子上的面包片和牛奶时,墙上的挂钟正好十点一刻。桌上还有一张纸条,说她中午不会来,下午五点回家见,还嘱咐说好好休息,别乱跑。栗鸣宸看着纸条笑了一下,心想:李晓琰还真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地盘了,说话都跟老妈一样。不过,好歹坐了快三十个钟头的火车,算起来,从昨晚两个人停止聊天,睡到现在也才九个钟头,身体确实有些僵硬。
洗漱完毕,吃早餐,端着牛奶走到一个书柜前,随手抽出一本()翻了几页,就感觉眼睛要合在一块儿了。栗鸣宸也不跟睡意战斗,就放回书,收起面包,回卧室了。再次醒来,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她起身拉起窗帘,立刻被外面白晃晃的阳光晒了个清醒。俯瞰街上基本不见人影,椰子树粗壮的'叶柄纹丝不动。对面楼房的窗子都遮着帘子,看不见里面也听不见声音。马路静悄悄的,空气静悄悄的。她打开冰箱取了一根香蕉,边剥皮边向书柜走过去。看着看着她不禁笑了一下,如果李晓琰此刻在这儿,她一定会转身对她说:hi,你还真是个称职的老师呢!一排小学作文,还一排小学奥数,这么多的教师参考书占了整个书柜的三分之二了。最上面一排有杂志、健康指南、古诗文,看题目可能还有两三本武侠小说。栗鸣宸又淡淡地笑了,虽然两个人是好朋友,经常无话不说,可一直以来彼此看的闲书基本上没有交集:李晓琰喜欢有实用价值的书,用她自己的话“书,要争取看完就能指导生活”;而栗鸣宸自己呢,则喜欢很随意、很情绪化的文字,散文、小说爱不释手,偶尔也买一两本时尚杂志,向往一下明星光鲜绚丽的生活。突然她想起昨天在楼下路过一家报刊亭,当时卖报的年轻姑娘还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就像自己身上贴着“过客”的标签一样。想到这些,栗鸣宸找出行李包,从中抽出一件连衣裙,换下睡衣,拎起手提包,在门口换上鞋子,按下锁销儿毫不犹豫地出了门。到了楼下,栗鸣宸凭记忆向左走,很快就看到小区入口那个显眼的报刊亭,走近了又是昨天那个姑娘。她看见栗鸣宸停在一片时尚杂志前,就热情地凑上来。“您需要什么呀?”“先看看。”“这边还有,刚到的。”说着她搬上还捆着线的一摞杂志,麻利地解开,拿起一本给栗鸣宸。栗鸣宸接过来,很快地翻了几页,也没放下,又从报摊上拿起另一本,一并交给报亭姑娘。付了钱离开报亭,栗鸣宸就往回走,在她边上楼边找钥匙时才意识到出来太急忘了带钥匙。昨晚李晓琰说,给她准备了一把钥匙,就挂在门旁的挂钩上,当时她还看了一眼,可是刚才出门只按下门销儿,门锁了,钥匙却在里面。估计着三点半左右,栗鸣宸也不想把李晓琰从学校呼出来,就又下了楼。站在楼下向另一边望去,一条很深的小巷,被两边的高楼夹在中间,这一刻又深又静,还能看到几辆自行车零零散散地停在边上。穿过楼房或许会有一片树荫几个长凳吧,好歹小区总该有乘凉散步的地方啊,这样想着,栗鸣宸沿着小巷朝深处走去。一路很安静。某个拐角处停着一辆三轮车,车上的玻璃罩两侧贴着“龟苓膏”,一只小黄猫卧在车座上,看见栗鸣宸走过,它抬起头懒洋洋地叫了两声,像在试探,见她不理会,就又卧下去。
还有一个楼栋下靠墙处排着一摞画框,最外面那幅是水彩画,虽然落了一层灰尘,但仍清晰可见,内容是情侣路上一对恋人的背影,远处的雕像估计就是著名的渔女,很像李晓琰寄给她的照片里的背景。栗鸣宸驻足了片刻,走了十多分钟,两本杂志竟有压的手有点痛了。继续往前走。不知何时小巷的光线亮起来了,抬头才发现楼房矮了很多,而前面竟都是两三层而已。而且楼的颜色也不再是清一色的水泥,反倒有淡蓝色、浅粉色、乳白色,加之各个阳台上红红绿绿的盆栽,以及楼房间露出头来的椰子树的大叶子,相对于前面那些高楼鳞次栉比真不知灵动了多少!在一座浅蓝浅蓝的小楼前,栗鸣宸不由自主地惊叹起来:那么多的花花草草,沿着中央不到两米宽的小路,从门口摆放到庭院里面,一直到走廊前;走廊上则缠绕着绿色的藤条,夹着一些紫色或白色的花。门都敞开着,或许是一个花卉种植园,栗鸣宸这样想着,径自向里面走去。进去才看到院子里一片海洋一般的红色,从小路的两侧分别蔓延到靠近围墙的栏杆去,在灼热的烈日下那么灿烂,完全盖过映日荷花的别样红。栗鸣宸弯腰下去,正想要看个仔细,一声突然的狗叫吓得她立刻站起来。只见一只白色的宠物狗已经跑到她旁边,它身高脚长,白色卷毛很纯正,整体上看去强健而优雅,它来到她身边却并不靠近她,停在一个恰当的距离,乖乖地看着她,温柔的像一个小姑娘。栗鸣宸正不知所措,她是怕狗猫这类动物的,虽然眼前这一只好像不存在什么威胁。这时一声响亮的“巴喜”,这条狗很轻盈地掉头跑进身后的红色海洋里,而栗鸣宸也恰好看到群花掩映中露出一张帅气的男性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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