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墨氲为君怀·序章
（四）
竟是虚无梦境般，我的眸中淡淡掠过黑色羽衣的身影。曼陀罗的花香如雾霭，弥漫在身边，随着鼻翼的翕动缓缓进入。蛊惑的香气胜过鸠羽千夜，宛若藤蔓，紧紧的束缚孱弱的心扉。
“寰肄……”我轻启朱唇，平淡的声音如涓涓的流水，带着恨意，滑过耳畔。创始之初，混沌开元时的韶华如梦，梦尽时的残忍与离殇为蛊毒蚕食着我的躯壳与灵魂。
我是恨他的。寰肄，神袛的长子。
可，无论怎样，我又不能将他忘却。毕竟，那是唯一一个不排斥我是幽冥的绝美男子呵。但是最后，寰肄，却欺骗了我。那时我还是翾浸呢。
我端凝的望向遥不可及的河岸，一池碧荷摇曳出夏夜的姣好与凝静。或妖冶或素颜的荷花亭亭玉立在凌波之上，美好的不似人间之物。偶有几只画舫慵懒的从湖上荡漾而过，横卧的玉桥在月色下分外的玲珑剔透。夜来香的芬芳在月夜下分外的浓郁，朵朵娇花如玉琢溢出丝丝缕缕的催梦香。淡青色的穹窿点点缀着几颗星子。稀疏的透过雾霭遗落点点星芒。
寰肄，翾浸，跸潆，怨若，偃琀这伴随了我一世的名字宛若遍地忧红片片不带留念的从指间划过，凌冽的带走我曾经拥有的一切。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灵力从体内迅速发撒的那一刻，屋外黄花遍地，亦是注定了我不可驳回的结局与无法重拾的力量。那日的残阳如血，恍若上好的鸽血石，隐约有猩红色的血液缓缓滴落在心间。将一颗纯良的冰心搅得鲜血直流，碎成齑粉。
他，是那么的与寰肄神似。两个身影好似重叠的峰峦交叠在我的眸中。辨不出谁是谁非。
但，寰肄，从不会触碰幽冥之物，何况，是亡灵怨灵缠身的轮回轨迹呢。或许，寰肄本身就是孤高秀雅的琴罢，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袛之子。他就是天国的天雨曼陀罗花，见者恶去自除。
哀戚的琴音回荡在耳畔，恣意的挑拨其我的回忆。黑衣在树丛中若隐若现着，让人不忍闭上眼眸。恐怕一个回眸一个眨眼，尤物变倏然消逝。
我轻盈的跃上一只停泊在河岸的船只。船身轻微的摇动了一下，溅起点点水漪。仿佛打碎了一块碧玉。
费力的晃动着船桨，未几，额间变现出几滴汗水。泡桐木船变静静的水面上飘荡，不知何时才可游荡到岸边。船所过之处，荷花便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来，船身后拖着一条绵长的水纹。身边，莲花瓣颤，滴滴露珠如女子的清泪潸然从花瓣上滴落；莲叶翻滚，颗颗水珠如莹莹的珍珠从荷叶上坠落。花蕊似有似无的颤动着，阵阵芳香直扑桃面充斥了整个船舱。
蓦地，剧烈翻转的荷叶将池水溅道我的一袭月白色的银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上，无声无息的浸入锦服的纹理之中，宛如万千个诡秘的夜晚，我因为孤独而滴入被褥的悲泪般，不着露一丝踪迹。
我的眉宇已经蹙起，警戒的冷眸望着船中显露的明朗夜穹与熠熠盈月，纤细的手指在冰丝水波暗纹锦帘上收紧。淡漠道：“谁？”
逆着月光的少年轻拂开了锦帘，用一双冷漠慑人的眼眸冷冷看向船内。少顷，我的眸中划过一丝暗淡的光辉带着过往的思绪。
“寰肄……”
少年这才淡淡的看向我，原以为船中是没有一个人的，修长的玉腿近乎要从我的身上跨过，摇曳逶迤的一拢绣着曼陀罗花银丝暗纹的黑绸衣打在了我的脸上。送来一波波馥郁令人窒息的浓香。如樱花瓣般的唇角浅浅抽动着：“我不是。”
清越的声音如珠玉般荡漾在舱内，我微微皱起娥眉，退后了几步，略有尴尬的绞着手上绣着木兰花的丝绢，低垂下眸子，没有言语。
他的眉角带着一丝未尽的惶然，却是冷淡的将一个琴盒递给我，漠然道：“呐，帮我收好。”
我的唇瓣翕动着欲要再问，他却早已将精致的琴盒塞入我的怀中，眸中闪烁着不信任与冷然的光芒。欣长纤细的身影侧过离去，在船舱口时回头嘱咐道：“你不必多问帮我收好便是了。”
清冶的月光打了少年一身，玄纹云袖下微露冰丝镂空的迷迭香的的镶边，高傲若竹的身影略略定格在冰丝水波暗纹锦帘边，飒爽的徐凤扬起衣袂。出尘的恍若柳丝飞絮中的丹鹤，绝美的宛如在水一方里的仙袛。
轻语道：“若要还我，去……芷瓴宫罢。”
声如冰蚕丝不着痕迹的浅浅从耳际划走，却在心室上烙印下了抹不去的记忆。会是寰肄么？不会了吧。我听到恍惚的听到命运与我的合生回应：“永远不会。”
冰绡月影纱一起一伏着，妩媚的晨曦若宁媚的月辉，匀和的散落在冰榻上。恍惚是带着冰轮的清冷笼在我一袭青蓝丝绸罩衣与身上的云丝被上。帐帘宛若女子一张一翕的樱唇，渗人心扉。
“请…请…请…您留步——”岚衣惶然失措的声音从门栏的方向远远传来，急如火燎的心情呼之欲出。
两组匆匆的的脚步声交替传出，若和奏乐般水乳交融。我还没有来的及思索到底是谁来找我。接着，便是岚衣的一声惊吼：“殿下！”
我的眼角刚刚闪过一丝不解，纱帘便被一只手挑开。如用上好的极品羊脂玉细细雕琢，不染一点瑕疵。心头倏忽一紧，我立即往被中一躲可还是晚了一步。
青蓝色的藕丝琵琶衿上裳很是松散的披在上身，墨蓝色的发线若瀑布般从螓首上泻下，若隐若现着纤细柔弱的躯壳。玉臂仅是环了一圈晶莹剔透的尊蓝夜水晶玉镯与金色的光华折射出碧莹莹的绿色。青曦幻幽穆耳坠与零零碎碎的`头饰首饰皆是安稳放在梳妆盒中，脸上没有画上一抹妆容，素颜照天。洁如月夜下的昙花。
“你……”来者的平放的另一只手狠狠的攥紧，黑眸带着言之不尽的愠怒瞪了我一眼，眼底没有任何的惊叹与骇然。我眼角的余光皆是瞥见一缕黑衣迅速闪过，好似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不露痕迹的逝去。
拢了拢耳鬓的青丝，蝴蝶似的眼睫毛颤动着，惺忪道：“岚衣，方才来者为何？”
“殿下……殿下……”岚衣绞着白嫩的手腕，犹犹豫豫的快速看了我一眼，方然才开口：“我和筱苒都没有见过那人，明显是冲您来的。”
一语毕，死死压住嘴唇不说话。只留下夺目的紫红色衣袍在眼前迷乱的晃动。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秀眉轻轻上挑。没有想到昨日的人如此的心急若焚，本是打算几日后再将古琴还与他，怎料今日便来……淡然道：“无事了，岚衣你先回罢。”
待艳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我才将玉莲踏下床，一往如斯梳妆。
里裹冰蓝碎花月牙凤尾罗裙，腰间仅是一根银丝带似有似无的点缀着一碧绿色的岫玉珠环绕着不足盈盈一握的纤腰。外罩薄如蚕翼的云丝披风，一角在闲暇时绣了株寂然的曼陀罗华里裙变陷入一片朦朦胧胧的氤氲之中。纤纤玉指上一如既往的是或栖或飞的幽美蓝蝶，素手不带任何的饰物，纯美的巧夺天工。右手皓腕佩脱下尊蓝夜水晶玉镯换做冰种纯色莹光绿色玉镯，浑然天成；左手凝霜空无一物掩于袖中只露出几节青白玉色的温润指尖，俨然胜玉。
清然让筱苒帮我绾起坠月髻，斜插一支琏沐兰亭御茫簪缠络的银丝落下蓝色琥珀石轻盈碰撞变作响。一流墨蓝色青丝环绕螓首一圈若隐着眉宇间的羽昙蝶的印痕。两缕青丝垂在酥胸前。发间散落着几颗墨研静雨倩玥钻，莹耳上摇曳着一双微透明清水蓝冰地镂花耳铛仿若两朵开合的玉兰。娇躯上散了洛羽紫檀香，淡雅若兰。美目盼兮，冰眸韵冷。略施粉黛，稍增颜色。温婉却不勾魂的绝美从身边淡淡的氲开。
我回转过窈窕的身子，从檀香木柜中抽出一把精致的和田青玉连缀的古琴，琴弦彷如蚕丝冰影让人忍不住拨弄一番。“这，便是他的琴了。”自语着说。嬛嬛的柔影变婉约的走出门槛，来至湖畔杨柳边。
欣长如竹的身影背对着我，一笼黑衣越墨。微微侧首，俊美的玉面虽在光下，却褪不去脸上的冷漠与傲然。“你来了呵。”
淡淡的轻呵道，回眸平静的看向我，丝毫没有为刚刚的见面而感到尴尬。
“你，”我看看了不可方物的古琴，递给少年。微微斟酌，轻蹙眉宇，莹然笑道：“的琴。”
浅浅的应了一声，漠不关心的缓缓收起琴，冰冷的眸光移向了湖面。一团天雨曼陀罗的团花暗纹刺绣被风掀起，在阴翳下染上浓重的色彩。
忽的想到傲氏，眸中浮现出傲菀荷妖娆冶艳的影子，一阵流星般迅速的恨意便狠狠的划在心中。坠落的欢畅之余，给我带来无尽的怨恨。
“你有事要问我罢。”蓦地开口，清越的声音婉转在耳边。含笑的唇瓣显得有些僵硬。
我的心头一凌，眉心一跳，刻意的掩饰住被人读懂心思的恐惧：“公子多思了，我……我没有什么想问的。”
嘴角挑起一抹嫣然，犹如被冰霜覆盖的眸中竟有着淡如雾霭的笑意，朦胧在黑曜石上。轻轻一笑，“若有事，去芷瓴宫对月轩中找我便可。帝姬。”
我黛眉间的钿花已经皱在一起，羽睫颤动着，咬住早已发白的唇，挤出惊骇与苍白的笑丝。“那，孤先告辞……”
少年的朱唇一张一翕嗫嚅，似乎想要在说什么却仅是用意味深远的目光从我的脸上一笔带过，随风摇曳的黑袍便隐没在横亘的玉桥上。书写出一世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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