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家在当地是唯一的异姓,又是女孩,妈妈生怕我受别人欺负,不准跟寨上的男孩们一起上学放学,不准跟他们嬉笑打闹,晚上不准出去串门,一桥之隔的贵州平坝里放电影不准我跟寨上的人去看,时时提醒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想让她唯一的女儿跟她一样在农村吃苦受累一辈子。要我努力读书,在她看来,读书是当时能跳出农村的唯一途径。这种人为的心理设防让我不能跟当地人无忧地去相处,因此就少了很多的快乐。
那里真没给我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除了我家的那栋木屋。
木屋跟别的木屋没什么两样,青瓦,木柱子,木板壁,木楼板,坐落在半山腰。木屋是从老家花700元购得,再请人用拖拉机搬运到妈妈插队的地方。房子立起来了,父亲利用下班的时间赶回来,镶板壁,嵌楼板,漆桐油。一个小巧精致的窝就这样磊起来了。我跟哥哥还小,帮不了忙,可见父母为垒窝付出的艰辛。
房前一个小小的院坝,种着父亲不知从哪里带回的`花。月季,海棠,石榴,紫金,芍药,胭脂,竹叶梅,节节高,狮子菊,金钱菊。除了冬天,都有花开着。用万紫千红来比喻,绝不过分。 门前一片楠竹林,一年四季青翠欲滴。春天,会有竹笋拱破地皮冒出头来。竹林里有一颗100多年的松树,高大,几个人都合抱不过来,跟对面山坳的那颗古枫木树遥遥相对。夏天很热的时候,会看见一对很大的蛇,乌梢蛇,黑幽幽地在树下歇凉,不怕人,也不攻击人。有个外地劁猪匠经过竹林时被吓得半死,为了报复,他准备打了蛇煮了吃,结果被蛇紧紧缠住。慌得村民点起香烛纸钱替那劁猪匠求情,那蛇才慢慢放开他。他们说这对大蛇是树神的化身,有灵性的。竹林外侧,有一个茅草棚,人家用来放柴禾的。里面还放一口空棺材 ,也是黑幽幽的,半合着盖子。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发现里面有一窝蜜蜂,趁蜜蜂出去采蜜,我们戴起斗篷,用毛巾包了头手,去挤蜂蜜来吃。
由于靠近竹林,夏天的时候长脚蚊特别多,一到傍晚,嗡嗡嗡地乱飞,分贝比蜜蜂的还高,有时候一伸手就能抓到几只,叮得人和家畜都不得安宁。父亲会带上哥哥,砍回柏树枝,点上,用烟熏文字。滚滚浓烟并不十分呛人,反倒有一种清香。床上是必须挂蚊帐的,否则莫想睡安生觉。有时候我们被蚊子咬了,疼痒难忍,母亲一边给我们抹药一边给我们猜谜,来转移我们对疼痛的注意:四四方方一座城,城里住有人。城外有人喊,喊死喊活不开门。
那时候生活条件不好,但在妈妈的苦心经营下,我们并没有挨饿。但菜里的油水真的少。有一次大哥端起一碗汤边喝边抱怨:清汤卵水的!机灵的二哥马上纠正:清汤淡水!一边满脸期待地看着母亲:妈妈哦?母亲会心一笑:是清汤寡水。大家就笑起来,说大哥高中生还不如一个小学生,大哥也忘记抱怨,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我们也帮母亲做事,但小孩子难免有偷懒的时候。比如谁去盛饭,谁去摆放筷子,吃完饭谁捡碗,洗碗。母亲通常会让大哥做,大哥见母亲不在,就催二哥去,二哥就催我。并且还振振有词:大懒催小懒,小懒催脚杆。又哄我:勤快勤快,有饭有菜;懒惰懒惰,屁股得坐,肚子挨饿。快去快去。我明明知道他们在欺负我,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催脚杆了。
父亲虽然只是高小毕业,却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无论是过年还是红白喜事,寨上的人都会叫他去写对联,远近都小有名气。寒假的时候,父亲常常带回一沓一沓红纸,在堂屋的八仙桌上铺开,写对联,然后让大哥二哥去集市上卖。一个假期下来,他们也能卖到300多元,除了学费,其余的归他们自己。看得我眼馋,也吵着要去卖。父亲只是把几幅对联摆在院坝里,让我认上面的字,说我能认得所有上面的字,就让我去。每当我读错字了,大哥二哥就在旁边用手指头刮这脸羞我:刮刮羞羞,癞子打斑鸠;蛤蟆端豆腐,老倌捉泥鳅。气得我嚎啕大哭,第二天卖完对联回来,他们就给我带回来礼物:一根围巾,一双解放鞋,或是一本少年文艺。
后来跟母亲返城,一晃就二十多年过去了。退休后,父亲母亲曾打算回老屋生活,因我们不答应而不能成行。因为那里交通不便,医疗条件差,连自来水都没有,生活起来很不方便。每次回家,都会听见他们念起老屋,由于长时间没有人居住,房子已经很旧了,瓦也破了不少,到处漏雨。听得出他们对老屋的眷念。怎能不眷恋呢?那是他们一草一木磊起来的窝,不仅有他们的汗水,也有他们的各种回忆。那些回忆不管是美好还是心酸,肯定令他们难忘。
我也很想念老屋。昨晚就又梦见了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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