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都是能长高的仙人掌
在为人师的路上，我常常会想起一盆仙人掌。
前年春天，买菜时路过一个小摊，摊主在菜摊旁边摆了几盆圆柱形的仙人掌，盆子很小，手指头般大小的深绿色的小圆柱簇拥着，高低参差，挤满了整个小花盆，虽说小了点，却煞是玲珑可爱。随手就买了一盆，我把它摆在电视机的旁边，到了第二年的春天，那盆仙人掌虽说没怎么看出长高，却依然翠绿欲滴。
去年清明节，一个做苗木生意的朋友来我家里小坐，饭前，他蹲下身子细心地把玩着我的那盆仙人掌，末了说，你若换个大一点儿的花盆，它会长得高过电视。堂兄走后，我半信半疑地给那棵仙人掌换了一个大花盆，在新换的花盆里，那棵仙人掌只是那么一小撮的嫩绿，和先前相比竟多了一份猥琐。怕它有碍观瞻，我把它从客厅搬到了阁楼上。
刚过了立夏，一个早上，女儿喊叫着跑进我的书房：爸爸，咱家的仙人掌长高了！我跑上阁楼，待我站在那盆仙人掌的旁边，由衷地感到一种欣喜。接下来的时光里，那盆仙人掌仿佛是在释放和宣泄自己前几年的憋屈和压抑，噌噌噌拦不住地拔高，到中秋时节，已窜出来了近三十公分的高度。我把它又搬回了电视机旁边，它高挑的杆儿，翠绿的身段，几多幽雅，几多沉静。每次下班后拖着疲惫回家，当仙人掌的'身影映入眼帘，我总是怦然心动，感慨良多：多年为人师的路上，对于我的学生，我的那些仙人掌，我一直充当着小花盆的角色，还是大花盆的角色呢？
老师该都是一个个花盆呢，学生无异于盆中的仙人掌。自幼儿园开始，孩子们便在大小不一的花盆间来回地挪移着，他们没法选择花盆的型号，大部分的学生是在尽力地适应着老师所给予的花盆，他们读不出自身的潜力，也品不出老师花盆里的营养元素，只是怀着对老师的敬畏，进行着或快或慢地潜滋暗长，做着节奏不一的身心拔节。
学生都应该是能长高的仙人掌，做老师的粗浅知识和能力犹如一只只小花盆，拘囿了孩子生长的根系，在这样的花盆里，他们成长的只是自己的年轮。老师的花盆里装载的应该是丰厚的知识储备，花盆的土壤里蕴含着的该是精湛的教学技艺，老师该是一个拥有无限张力的大花盆。
“让我怎样感谢你，当我走近你的时候，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每次读汪国真的《感谢》，我都能读出来自于一株仙人掌的心声，读出一片树叶对根的浓浓的谢意。同时我也在一次次拷问自己：我是在极力打造一缕春风，还是在酝酿一个个温暖的春天？我的花盆里能否装得下整个春天，我的胸间是否蕴蓄着学生需要的所有的温暖？
教学的间隙里，我常常附身凝视我的花盆，看花盆里，那些组成我一个为师者的材料，我人格的魅力，我的专业文化水平，我教学的技能，我育人的能力，我把它们一一点数；我还会常常一遍遍地去回顾那些从我的花盆里走过的仙人掌。现在想来，二十多年前，刚踏上讲台的自己该是多么浅薄和幼稚，每每念起初为人师时的情形，总为粗浅的自己倍觉无地自容。多年以来，我端着我粗陋的花盆承载了一株株翠绿的仙人掌，过往的那些仙人掌而今早已长成，眼前的仙人掌正在成长。我常扪心自问：他们身体里穿行的哪一种智慧是来自我当年的花盆？
教学的时日愈长，内心竟愈是胆怯有加，变得畏惧讲台，敬畏学生，我开始不断地怀疑过往我所依赖的教育教学的方式和方法。多年来，从我的花盆里走出的仙人掌并不都是拔萃健壮，当我为功成名就的学生深感自豪的同时，我也会为那些没有工作，至今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的学生而歉疚深深。我和我的同事们，大小各异的花盆，最终也只是成就了很少的仙人掌，对部分学生而言，仅仅是路过我们教学的时空，谈不上成绩，说不上能力，最终只是结局。
学生都应该是能长高的仙人掌，都应该美丽地绽放出自己。为师者，倾心打造自己的花盆，让我们的花盆大些，再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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