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光这头与乌镇重识
“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遇之匪深,即之愈希。”
记忆里的乌镇其实不太清晰,粉墙黛瓦,黏腻的麦芽糖,冉冉相和。自己潜意识中就把这里认定为满足耳目口腹之欲的一些街巷。
很久以来不觉得自己有太浓的水乡情结,这一回在乌镇度过的时光它告诉我,给你时间,给你地点,你才会知道自己骨子里就爱这里的水,水边沿袭的乡俗,风,风里氤氲的味道。
冬日的乌镇太萧条了。有人跟我说过:“城市的树冬天都不落叶了。”越是凋敝,越是习惯去栽种常青的香樟。小镇里的人好在是尊重时序,不加干涉萧萧而下的无边落木。就连爬山虎都在旧墙上纠缠出恣意的枯画,盘根错节地吸嵌着砖墙的沟缝。手碰住它们,能感受到古老脉搏的跳动和血液的温度。乌镇巷子里放着的大多是小阁楼,宁静囹圄,椽木载着栉比的瓦当稳妥地伏向屋脊。江南的湿气很重,屋瓦的黑总像是半化的砚墨。黛瓦,粉墙,黯淡青涩的石板,走在这江南古镇的巷子里,没有视觉的冲击,只有浓淡相宜的充和加上一点点国人的黑白情愫,玄黑的深沉和虚白的空灵。
乌镇的`阁楼有很漂亮的窗棂,对,就是普通人家的窗棂。四四方方的,但都会镂刻一些图案,花卉鱼鸟。像是荷叶和莲蓬就很常见,“荷”谐音“和”寓意和美,莲蓬多子,血脉相袭。小时候也是这样走走看看,但不会想这么多。感觉自己的想法有时越来越迟暮传统,但就是这些俗气的浮想让我时常有发自内心的归宿感和幸福感。偶然发现这里的人喜欢坐在门槛上,巷子窄深没有阳光,奇怪他们不觉得阴冷潮湿吗?一个老人告诉我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小时候就是奶奶妈妈抱着坐在这门槛上打蒲扇,吃茶食,慢慢长大,慢慢变老,像是生了根似的总爱往这门槛上坐。这种感情是想通的吧,记得在福建的时候,也总是看到一些客家人靠坐在土楼墙根喝米酒。类似的神情,应该也是类似的情感在心口低徊流转。悄无声息,就在心头扎了深根。
小时候每次来乌镇都要买一盒龙须糖吃。入口即化的绵甜和包裹的花生酥,芝麻和椰蓉。很多地方都有卖乌镇龙须糖,但只有乌镇的龙须糖包的最简单,一直都是一个透明塑料盒用牛皮筋扎两圈,一盒盒码起来。小时候每次回家,这龙须糖全粘成一整块,要心疼好一阵子。走在乌镇的巷子里,躲不开吃食的香气。烧饼油条的油腻味和萝卜丝饼的猪油的咸香,粽叶的清香,羊肉面的蒜姜的辛辣香,蒸年糕的糯米香……各种气味日日夜夜,年年岁岁在这条条深巷里弥散,渗透。渗透进一砖一瓦,也渗透进古镇人的眼里,口中,在心底积淀成一种乡情。外地的游客有喜欢羊肉面的,但这种喜欢很单纯,对事物的喜好,;家乡的人有喜欢羊肉面的,这种情感就在于回忆时间的况味。“这是盐的味道,山的味道,风的味道,阳光的味道,也是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味道。”就是这样,滋味和情怀早已模糊不辨。
和闺蜜两个人趴在阳光下的木桌上,身边经过一只渡船,“摇橹的声音真好听。”“嗯。”还是享受这种耳目口腹之欲,只是心头多了让自己触动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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