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种声音

2017-07-13 初二作文

有一个声音让我久久不能忘怀,它非常古老,来自我出生和成长的故乡小镇。那时,每当夜深人静即将熟睡之时,街头巷尾就会传来“笃!笃!笃!关灯关门,小心火烛!”的打梆子喊话声,随着夜风,在宁静、闲适的江南小镇上空飘忽穿行,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直到听不见。

更夫已经走远了,更谣的余味却很悠长。漆黑夜晚,每当这个声音在屋檐下若隐若现、从窗棂前渐行渐远,小小的心灵就会被一股暖意包裹起来,尤其是碰着刮大风落大雨的夜里,还时常衍生出一份感动。虽说当年少不更事,但从这既熟悉又神秘的声音里,我能感知古镇的每一条小巷、每一个庭院都是安全的;黑黢黢的房屋,独自静卧的每个人都是受保护的,是不寂寞的,是可以踏踏实实地闭上眼睛睡上一个安稳觉的。所以一直以来对这个声音充满了好感。

了解这个声音的来龙去脉,还是稍大一些,跟着大人去看了越剧《状元打更》之后的事。戏中状元郎因弃患难之妻而被贬为更夫,此人白胡须、白头发,弯腰迈着缓慢的步伐,艰难地拿着木梆子,边打边走。舞台人物一招一式、一唱一和及时地给我补习了一个常识:很久以来,弥漫在我记忆深处,那个有温度有情感的`声音来自一个习俗——打更。打更是我国古代的一种夜间报时制度,后又演变出一种防火防盗的功能,由此也产生了一个巡夜的职业——更夫。每当暮色深沉时分,更夫们手提木梆和铜锣走街串巷,开始按更次报时辰并伴有温馨提示:“一更打响,敬告街坊,水缸挑满,火种严防……”通宵达旦,服务民众。

在故乡小镇,就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摇啊摇,摇过外婆桥,桥头碰着打更公,打更阿公真辛劳,不贪财帛为大家,春夏秋冬功德高。”

记得唐山地震那年夏天,由于当时信息不畅,恐慌中人们盲目地选择了夜宿露天,这让我和弄堂里的小朋友有了一次伴随打更阿公夜游的机会。

大概是夜里七点钟,家家户户在自家院子里吃好了冰在井里的西瓜,打着饱嗝,拖着竹躺椅聚集到弄堂口去乘凉。正当大人们咯吱咯吱摇着大蒲扇、捉打蚊蝇之际,打更阿公手提煤油灯笼,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通体玄色,神秘地出现在巷口。随着“镗”的一声锣鸣,打更阿公起锣:“鸣锣通告,关好门窗,防火防盗啦!”在一旁结集已久的孩子们一哄而上。打更阿公雄赳赳气昂昂、大摇大摆走在最前头,尾随其后的小尾巴拖得很长,还时不时地同声高呼:“小心火烛!”绕过两道长弄堂,夜有点深了,这时打更阿公已悄然放下铜锣,“笃!笃!笃!”地改敲起木梆,一慢一快,连打三次。快到小镇热闹街市口,突然又是“镗”的一声,打更阿公收锣了,整个过程历时近一小时。小孩们着急起哄:“怎么停了?”阿公嘿嘿干笑几声,清了清嗓门自语道:“戌时打头更,每个更次打一更,寅时共五更。”小朋友们听了一头雾水,个个都傻眼了。

直至今日,准备提笔撰文,我才弄明白,头更大约在戌时开始,戌时大约在晚上7点左右,头更又称做打落更,通常鸣锣一声;二更鸣锣二声,依此类推至五更寅时,也就是次日早上3点左右。过去老一辈经常念叨的,读书人读到“半夜二更半”才能熄灯就宿、商贾挑夫

“半夜三更”就要出门,讲的便是打更记时的故事。

三十年过去了,鸣锣、敲梆打更早已成为一段历史,但在我的心灵空间始终更声不断。我明白,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将永恒地怀念它,以凭吊儿时的无尽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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