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的梦回中有着一个瘦小的背影,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那样的普通,普通的装束,普通的银发,普通的样貌,没错,她看上去很普通。可是,我的心底一遍遍地问自己:“外婆,她真的普通吗?”
回忆的大门一被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似乎又沉醉在了那个与她相伴的流年里。在那些没有父母相伴的日子里,是她,抚去了我心底的寂寞与悲凉,从幼稚的无知到渐渐地朦懂,我明白了一个老人是如何悉心保护那颗幼小而脆弱的心。
北方的冬天永远都是大雪纷飞的,我喜欢在雪地中故装成熟地思考,任由地让雪花飘落在我身上,心中也总想象着被雪花装点的诗意般的画面,却熟不知雪花早在接触我身体的那一刻就融化成水,而病魔又怎么会放过我的调皮,体温也骤然升高让我变得昏昏沉沉,可她为我急的样子却依旧映入了我的眼皮,她用苍老的身体背起我沉重的身体,便往诊所跑去了。午夜的寒风肆虐,她的脚浅一下深一下地打着滑,在那个温暖而安全的背上,水汽弥漫了我的双眼,那里有感动,也有数不尽的心疼,胆小她如枯柴般的身体承受不住我的重量。那一刻,我明白了,她不普通,她用一个软柔的背,为我撑起了一片高大的天。
在童年的岁月中,我听到过太多次的争吵,舅舅总是为我和她对骂,在他眼中,我是父母给外婆的负担,他不甘心于外婆对我欣然的接受,硬要把弟弟也丢给她,那样才公平,一次次地谩骂,一次更比一次难听,可她却从未动容过,只是将弟弟默默地接受了过来。但是我明白她心底的失望,每当她那般温柔地抚着我的脑袋对我说:“千千别在意,你在奶奶身边,奶奶才不会寂寞。”时,我的心底就如春天抚过一般喜悦,可最终还是不忍心,看着她因为过度劳累而越发苍老,于是选择了背上远走的行囊,从未落过泪的她,却流下了无数不舍的晶莹,在火车上,望着离我越来越远的她,我知道她是不普通的,她将无私的爱都倾注在我的身上,满怀真情,不需要任何回报,只求一颗赤诚的'心。
再次相见,没有我想象中的种种感动与激情,刚赶到外公葬礼上的我,一下子就寻到了那抹让我日思夜想的身影,可是面对众人的哀悼,她平静地如一湖死水,我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我知道她需要此刻的一片宁静,其实,连我也无法想象,经历了六十个春秋后,生命的一部分猛然消失,那是如何的感觉。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夜,她不停地埋怨我,为何不再早点,为何让外公到死都不能瞑目。面对这些质问,我只能陪着她将悲痛的哭声埋在了荒凉虚华的月下,湿了半个枕巾,也湿了我和她的心。在那样强烈的感情中,我明白她是多么不普通啊,她的倔强与坚强,无论经历了多大的悲伤与痛苦,也同样可以调度过来。
悲伤化蝶随风而去,心底却留下了一片美丽的倒影,我莞尔一笑,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她,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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