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青苔

多少回梦见，那面老墙上的青苔，从墙角一直爬到了屋檐，外婆依旧站在那个门槛里，温柔地呼唤我。

三月青苔露绿头，四月青苔绿满江。每到了四月份，朝北的那面老墙上便满是滑腻腻的青苔，占据了一整面墙还不满足，淅淅沥沥的小雨一飘，就想着爬到屋顶的灰瓦上。可惜被阳光一照，它们就不得不缩回了自己的阵营，老老实实地在墙上一层层铺展开。

我趴在八仙桌上哭得起劲。

刚刚在灶头，我加了太多的棕丝引燃，不小心就有火苗从灶膛里窜了出来，明亮的火舌舔了一下我的手，右手腕上立刻被烫出了一个大泡，痛得我直冒眼泪。

“诶哟，我的乖孙女，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来，外婆吹吹。”外婆心疼地抬起我的`右手，轻轻地给我吹气，“怎么就烫伤了呢？来，不要在这儿了。”说罢，拉起我的左手牵着我离开了灶头。

“好好坐着，外婆给你去弄点治烫伤的东西来。”说罢，外婆留我一个人在堂屋里低低地抽泣，我隔着眼泪朝院子里看去，只见外婆带着零零碎碎的东西走向了那一面布满青苔的北墙。我好奇心突起，也顾不上右手腕的疼痛，跑出去跟在了外婆身后。

外婆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刮下新鲜的青苔，仔细地挑去混在中间的泥沙，放在一个药罐里，用一张黄纸引了火丢进罐子里，将青苔烧成灰。然后把罐子倒转过来，轻轻拍了几下，将灰倒进盛了少许菜油的碟子里，混匀了。

她回过头看着满脸好奇的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就知道你个小鬼闲不住。把右手伸出来。”

我点了点头，伸出右手。外婆用手指蘸上碟子里的液体，轻轻地涂抹在我的手腕上，絮絮叨叨地对我说：“过一晚上就好了，这青苔可是好东西，不过下次千万要小心些，万一伤的是脸那可就破相了。”

“哦。”我抬起自己的右手腕嗅了嗅，是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并不难闻。我站在这面墙前，被这股青苔的味道包裹着，满眼都是或深或浅的绿色。耳畔外婆的声音越来越轻柔，直到模糊不清，像是被隔绝在了遥远的地方。

我急切地转过身去，却再也看不到外婆的身影，连带着老屋和院子也瞬间崩塌，四周都是黑色的，只有那一面布满了青苔的墙还一直停留在原地……

猛然间惊醒，眼前仍然是那浓浓的暗，打开床头灯，微黄色的光静默地洒下来，床头柜上的相框里，外婆冲着我温柔地笑着，背后仍是那满墙的青苔，只是再也听不见那些唠唠叨叨的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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