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包容我的城,我服从、守护了十三年零十一个月十六天的城;那是我用十六岁向阳的年纪学着淡忘的城;像过期的日历,填满记事日程,承载过往流年的城。
那,是我的城。
城·水塔
城的中央,是一片如今鲜有人光顾的稻田,褪了色的农药袋,掉了漆的铁犁头,映衬着无休止的野草,伤情地腐蚀在日光里,没了声息。如此一来,高耸的水塔,在破败中,竟显得那么不入格。其实,有了自来水后,水塔就真的不再那么重要了,原本打算拆了去,可能因为费事吧,也就渐渐耽搁了下来。它倒也不寂寞,偶尔抖下细碎的颗粒,丰实荒凉的田地,裸露残缺的表面,俨然成为没有刀刃的利剑,持久温煦地折磨自己,却留不下痕迹。
之前就真的毫未发现,记忆会让人迷失得那么束手无策。我踏着坚硬的黄土地,仰头去寻水塔上的乳鸽。以往,它们喜欢憩息在钢筋的丛林中,向着家的方向嘀咕,等待主人的光临,却也和你玩着捉迷藏,执拗地拒绝你给的谷粒诱惑,它们要的,是离天空更近的水塔。为此,无数次,我踩着摇晃的扶梯,“漂流”在空气海洋中,那寂静,沉闷得让人窒息。有时,会很不情愿地撬掉崭新锃亮的铁锁,为的,只是体味一下杜甫诗中“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看着塔下张臂欢呼的童伴,那神气劲儿,怕是再没法形容了。
只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又都不在了呢?备好昔日的捕捉工具,却惊觉早已派不上用场,锈迹也已吞噬了大锁,毫不费力便打开了,许是很久都没再换过了。在曾经鸽声漫天的顶端,也只残存些未食腐烂的谷粒,掺杂着恶臭,轰出所有“到访”的人。
没人再来猎我家的乳鸽,那一刻,我不记得是高兴还是感伤。
恍然间,瞥见日渐斑驳的墙体。也许,某一天,或许就是明天,用不着繁重的机械,水塔便自己倒了下去。
没有人知晓。
城·喇叭
变迁的生活,取代了一些本该留下的珍贵记忆。
城中的那几年,我习惯了就着飘来的声音去清点阳光洒落的方块。暖阳透过书桌前的百骨架,在地板上刻下大小不一的矩形,我学着孩提时的模样,在地上跳起了格子。闲暇时,我会去广场,坐在喇叭下,看着爷爷奶奶们扭起自创的舞蹈,皱纹堆积起的笑容就像玫瑰那么好看。然后,嘴角就会干涩,上扬的弧度会被可怜的幻想拉成下行线,滚热的泪滴带走尚停留在腮边的悲戚。看着喇叭,想起了自诩嗓门洪亮的奶奶,如果健在,我一定会拉着她的手,耳语:要不您和他们比试比试?
只是,我没能记住她的模样,用我糟糕的两岁的大脑记忆。
城·汽车
城应该小得可以称之为袖珍盒。没有火车,没有公交,亦无来自地下铁的喧嚣与轰鸣,但我却讨厌那般的沉寂。
终于,那唯一称得上是汽车站的地方,也在居民楼的兴建大潮中轰轰烈烈地“沉陷”了下去。于是,人们慢慢习惯了即上即走的节奏,在闷热、拥挤的车厢内,喝水谈天。城小得让你认识任何一趟车’里任何一个人,这样,也就不存在隔阂了。轰鸣中,大可沉沉地睡去,倒也不必担心车夫的惊扰,他不会为那单薄的车费而打碎你的`酣梦,却也会在下车前友善地给予你提示。你边责备他为何不叫醒你,边不好意思地递上钞票,心中还美美地想着彼时的香甜。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各人拿着不同的收入,过着不同的生活,却享受每一次搭乘并且无一例外地期待下一次。
然后,就不再了。
在我十三岁零十一个月十六天的那天,我浸在重金属音乐的喧闹中,隔着车窗说再见,用朋克去渲染,在泪眼蒙胧中给爸爸发短信,只是眼泪没有掉下来。同行的人愉悦地谈着天,唠着家长里短,这样的氛围容不下谁的眼泪。我咀嚼过往的生活,看见退后的屋字模糊成点,看见烈阳下伫立的身影摇曳不见。第一次没了享受的感觉,浓烈的烟草味刺激着鼻腔,顿时喷涌出无所适从的眼泪。
那一天,我,城中的,最后一天,对爸爸挥手道再见,城外求学。
没了欢乐,记忆也就若隐若现了。两个月后,通向远方的某辆班车最终停了下来。
也许,早就该预见到的。
完结:
十六岁的时光,推翻记忆,重新来过,那座城,伴着古老的暮鼓晨钟,被一片荒芜所掩埋,美其名曰: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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