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跑，我也跑，似乎都在跑，向着那头远去，远去。不着边际。
老屋的青苔又绿了桩子，桩子旁的小缝我怎么也钻不进，窗微微打开，我没有钥匙，我只是进来看看。
小时候我上幼儿园，都是爷爷来接我。爷爷的自行车没擦的黑亮，车前有一个结实的横杠，可爷爷从不让我坐在那里，说这样会很危险。我只能乖乖地坐在后座上，一手搂着爷爷的腰，一手拿着糖葫芦，叽叽喳喳地给爷爷讲故事。车轮在斑驳的树影下穿行而过，温暖的春风吹起了爷爷的衬衫，我便下意识地抱得更紧些。
依然记得某次，我的.脚不小心卡在了车轮中，我哭着嚷着喊爷爷，可嘴巴里塞满了冰糖葫芦，只剩下呜呜的哭声。爷爷以为我又在耍小性子，偏偏这时车子又出现故障，焦头烂额之际，只要转身责备我几句，才发现小孙女的脚已经鲜血淋漓。后来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只是放学时我再趴着栏杆朝外看时，意料之外变成了妈妈的身影。
小孩子哪里明白大人的心思，但爷爷沉默着，我知道他在难过。
那时我在爷爷奶奶家住。爷爷喜欢喝茶，我也常常捧着爷爷的大茶杯，咕咚咕咚喝上几口。到了晚上，全家都进入梦乡，我和爷爷还特有精神地看猫和老鼠的光碟。为了不影响家人休息，客厅里只有电视屏幕刺眼的光亮，我窝在爷爷怀里，爷爷依靠在旧得看不出颜色的沙发上，一老一小就这样在荧光下睡去。夜色温柔，树叶在晚风中摇摆，传到我的耳边都幻化成了沙沙的细小呢喃。
当清晨张开双眼，爷爷的黑鼻子又另我咯咯地笑了起来。爷爷有轻微的鼻炎，所以就把废报纸裁成手掌大小当做卫生纸来用。久而久之，爷爷的鼻子就被油墨染黑了。爷爷不解我的笑声，转念明白过来后，也笑了起来。不过爷爷的笑没有声音，仿佛是发自肺腑地长舒了一口气，眼角的纹路随即聚在了一起。
那样的时光里，每日都有爷爷的笑容。它是我回忆里明晃晃的阳光，让我一直被这温暖的光芒所包围。
在马不停蹄的生活面前，那段记忆零碎在匆匆的时间里。爷爷载过我的自行车被当做废铁丢弃在角落：有谁还会记起它昨日的面貌和幸福的经历？猫和老鼠的光盘被播放了一遍又一遍，汤姆和杰瑞的追逐没有终点，我和爷爷的故事又何时出现了转折？爷爷已经不把废报纸当卫生纸用了，家人都反对这个有害健康的行为，可滑稽的黑鼻子和独特的欢笑是否也会出现在爷爷的梦中？
我不知道。
长大后的日子里，我渐渐乘着疾风奔跑起来，迫不及待用我还未成熟的羽翼拥抱未来。日渐衰老的爷爷赶不上我的步伐，只能无言望着小孙女的背影越来越远。
我不顾一切地往回跑，只期待能够拼凑遗失的美好。耳边刮过呼呼啦啦的时间风声，泪眼朦胧中，我看到爷爷如多年前一样站在自行车旁，微笑着向我伸出手，带我一起重回那段慢下来的时光。文/吴佳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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