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埠的油面好,这是尽人皆知的,又细又白,更重要的是劲道!霜后白菜煮仓子埠的油面,顶多再加个油煎的土鸡蛋,你要是说不想吃,别人要说你是个……
仓子埠有个“面一彭”,其实也可以写成“面一盆”,是个做面的高手。听说他自十五岁跟师傅学做油面以来,每天早上要和一大盆面,便得“面一盆”的名号,只是到了再后来,因为师傅老了,又姓“彭”,便被人恭敬地改作了“面一彭”。
秋风起,天气凉,在温和、鲜亮的秋阳里,上下两行黑窟窿的面架横七竖八的挤在仓子埠窄窄的小街两旁,左右两边都挂着刚刚上好棍的面。彭老师傅穿行其中,头发已经花白,古铜面皮,手臂上青筋绷起,将每一挂面反复几次拉长,当那挂面拉得足够长的时候,便将下面的一根面棍插在面架下面一行的窟窿里。这个时候的面架活像一架挂了弦的琴,似乎秋风在根根琴弦上吹得出乐声。
彭老师傅的面坊不大,大概半间屋的样子。进门就是一口搁在粗实木架上的'大面缸,两个大汉未必抱得过来,缸壁足有两寸厚,微微发青,盘着四条蟠龙。白花花的面粉倒在面缸里,木桶里的水一瓢一瓢的倒进去,老师傅的手慢慢地,有条不紊的,如同太极里的云手似的,在面缸中搅动,最后一瓢水加进去,正好,不干也不清。白花花的面粉此刻变成了白花花的棉絮。
彭老师傅高卷起袖口,把大抺衣的一角扎在腰间,扎稳马步,气沉丹田,“全身青筋高绷,脸色红胀,脖子像被酒烧红一样;左抱球,右抱球,绷,捋,挤,按,……箩筐大的面团像是通了人性,随着老师傅的手忽左忽右,如同一只没有腿的绵羊在面缸里乱撞。
“起——”随着彭老师傅一声大喊,那个白白的、圆圆的、软软的的面团被老师傅甩到面案上。回首再看面缸,干干净净,似乎一尘不染。随即,圆圆的的面团又被老师傅牵出一个头,抽出一根娃娃手腕粗细的面条,一边又刷上黄黄的棉油,一边又被细心的盘回刚刚揉面的面缸里了。
面缸盘满了,老师傅盖上厚厚的棉皮,它们一直要醒到第二天早上,再上棍、上架。
老师傅待客,很简单也很隆重。霜后的白菜,刚下架的面,鸡窝里摸出来的鸡蛋,不好吃,怎么可能,说不吃吧,那别人要说你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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