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走了以后都不要回来!”
“嘭——”爸摔门而去,去得痛快,去得无情,去得如此潇洒,正如徐志摩所说:“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妈妈盯着门口,眼睛犹如揉进一粒沙子,痛苦极了,眼泪顿涌三千大河,也冲不走已经深深植入生命深处的细沙。屋子里,父母,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溢满了每一个角落。
爸有意地丢下无限的痛苦和悲哀让家人承受,自己却一走了之。那段时间,爷爷,奶奶快要崩溃了,孩子又不懂事。只有妈妈,在这最悲痛的时刻,仍然要买菜,做饭,照顾一家人的生活。我知道,此时此刻,家人是唯一能为妈妈遮风挡雨的精神之伞,是驱使她拼命工作的唯一原动力。多少次啊,妈妈强忍着即将要涌出的泪水,又把它吞进肚子里。她知道,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流泪,她要完成使命,她要给予我们幸福。她肩膀上的担子即使有千斤重,也不肯放下来。
多年来,我感激妈妈的悉心教导,感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感激她给予我深切的爱。
小时候,妈妈教我一首《赠小偷》:“细雨蒙蒙夜沉沉,梁上君子进我门。腹内诗书存千卷,床头金银无半文。出门休惊黄尾犬,越墙莫损兰花盆。天寒不及披衣送,趁着夜色赶豪门。”文人的超凡脱俗的`学识,气质和风范,还有诗人处惊不变中表现出来的那种宽容与博爱是妈妈尤为崇拜的。妈妈说,在那样的情况下,连小女子都懂得大声呼救,何况一位七尺男儿!但诗人为什么又没有那样做呢?那是因为他知道一个人沦为小偷的坎坷,无奈与痛苦:“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所以他在尽自己的努力拯救一个失足者的灵魂。虽然他自己也无十分的把握能使这种拯救取得成效,但依然尽可能地以朋友的身份给落难者予以帮助,在小偷行将离去的当头,一再提醒门前有“黄尾犬”,“兰花盆”……我常常想,那名误入歧途的小偷遇上这样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好主人,或许会改邪归正的。
多年来,我一直记着妈妈教我的这首诗,记着妈妈对诗的独特感怀和领悟。它让我时刻不忘怀一颗仁爱之心,坦然面对大千世界的种种龌龊和不义。继而深深懂得了,只要心中有爱,一首打油小诗,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四十而不惑,妈妈的白发已由鬼鬼祟祟转为堂堂皇皇了,再也没有一头纯净的青丝可以顾盼自豪了。尝试想来,人生的风雨冰霜和酸咸苦辣,朝雾暮霭似的烦恼挥之不散,哪一样不是白发的忠实盟友!哪一样不是妈妈曾经尝试过的!三毛在《背影》一文中写道:“母亲踏着的青石板,是一片又一片掉碎的心,她几乎步伐踉跄了,但手上的重担仍然不肯放下来交给我,我知道,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她都不肯让我委屈一秒。”
妈妈,我感激你不顾分娩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让我成为你的女儿;我感激你为了我能茁壮成长,付出了你宝贵的青春。我知道,当你看到你的孩子一天比一天懂事,进步,所有的痛苦和不适都不足以抵消你的喜悦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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