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他们是在抗日战争中认识的，他是被敌人追杀的伤兵，她只是一个在狭小村野的普通姑娘。

战火蔓延到了村庄，敌人肆意砍杀村庄里的村民。满地满片零落的农具，满山满眼的鲜红。隔壁传来一个与她熟识女孩的惊呼，她正想冲出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捂住了嘴。她呜呜地摇头，心想完了！未料到手的主人却忽然松了手，她跨开步子，却听见身后一片轰然。

说不清救他的理由，她与他蜷缩在一方矮矮地窖里，满脸复杂地看着被她藏起来的男人。“嘶——”他许是扯到了伤口，大口喘着粗气，“别出去，外面危险。”

她犹豫片刻，问道：“你是红军？”空气里传来响亮的衣帛撕裂声，他闷哼一声：“嗯。”地窖的光线很暗，他凭这光包扎了胳臂上的伤口。她沉默地盯着他满身的伤，一腔的疑问化作了一句话：“他们会活着的，对吗？”他的身子滞了滞，涩涩地应：“对。”

不知过了几日，他身上有伤，在这样的条件下总是身子骨再硬朗，也熬不过冬日饥饿与干渴的压迫。她慢慢挪到他身边，听得他一声接一声低谙的“娘”，眼里竟也滚出几颗泪。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想。她抬起了顶上的木板，悄悄爬了出去。

外面很安静，有的只是一阵阵寒风的呼啸。她惶惶不安地朝自家屋子奔去，地上在血泊中躺着的莫不过是自己熟悉的二老：“爹，娘！”忽的眼前一阵眩晕，醒来已不在那个村庄。

她撩开厚重的布帘，朝门口的黄衣小兵喊道：“我要见你们头儿。”许是天见怜，叫她被敌军军官看上，才有了这报仇的'机会。

她郁郁坐着，方才有了这个花季女子的明艳。一阵军靴响起声，她抬头，满眼不可置信：“是你！”她发了狂般扑上去，狠狠咬下他的肩膀，竟生生剜去一块肉，血淋淋一片。外面的小兵成群闯进来，举起尖刀直指她的脸。他皱皱眉，从旁人手中拿过一块净布捂住伤口：“通通退下，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她！”

“呸！”她冲他啐了一口，瞳孔里充斥着憎恨与厌恶。

他抿抿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决然而去。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没有碰她。

直至一日，军里兴起流言，说他是内奸，潜伏在日军中多年。他被关进了牢里，再无人能护她周全。她被粗鲁地扔进了另一个屋子，满室的野狼般的目光，她瑟瑟发抖。

“嘭!”就在此刻，屋外传来爆鸣，震得一室人惊了一惊，纷纷向外冲去。她趁乱逃离了这片地区，回到村野。

转眼间三年过去，她已为人妻，偶然入城。买了束白菊进烈士墓园，抬眼却见着了他——一块不算太大的石碑上赫赫刻着他的生平事迹。白花散落成霜，她转身奔回那年藏身处，木板下——是他欠她的那一封情书，用他一生的血与她一世的恨凝结的那块布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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