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迁徙,带着哭泣和那伴随一生的记忆。
——题记
小念终于决定离开了,去到那遥远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城。
车窗外。斜阳,暮色,蝉鸣,绿的发黑的山峰一座一座从眼前闪过。将侧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可以看到弯形铁轨上在前飞奔的车头一头钻进了漆黑的山洞,一个,接一个。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隧道中回声作用发出一阵阵呜鸣,铁轨连接处的震动与车厢连接处的撞击声……整个身体都被缠绕在令人厌恶的聒噪声中。但这只是三天旅途的开始。小念换了个坐姿,将头倚在了姨父的肩膀中。姨父将手放在小念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发出了一声叹息,低下头,目光落在小念湿润的眼睛上。
“大哥,念念今年都八岁了,我和她爸都想把她接到身边来上学,你看……”一个月前,念念的姨父听到这个消息,他和小念的大姨夫妻俩几宿没有睡着。
夫妻俩都已年近六旬,大女儿已经结了婚,第二个儿子正在念大学,为了找份好工作,整天将自己关在筹钱盖好准备几年后结婚用的平房里,那房子还在用作储物室,刚下来的西瓜摘下来就放在那屋的墙角,准备拉去街上卖。为儿子女儿操劳,他们也经不住时间的消磨,头发从头顶白起,连上也印深了岁月的痕迹。
小念是他们从一岁起带大的。他们把自己的孩子宝贝过来了,小念又成了他们的宝,二老待小念甚至比亲闺女还要好。小念总喜欢拉着大姨的衣服跟她下地干活,尤其是摘西瓜和挖红薯,这是小念最喜欢干的活,这意味着那天她可以塞鼓自己的小肚子了。
到了小念入学的年纪,姨父、大姨一致同意小念在学校的书名就是余小念,跟了他们的姓,这回小念可真成他们的.亲女儿了。每天下午姨父从外面做完工回来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小念旁边看着她写作业。笔拿错了,本子放歪了,头离作业本太低了等等的错误,姨父都会严厉地给小念纠正过来。当然,小念的成绩是一直让他们自豪的。这也成了他们向小念父母的好交代,每次电话里他们都会骄傲地说:“这个你放心吧,小念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这孩子可聪明了,将来一定会大有出息的……”
可是,觅食的鸟总要归巢。当孩子父母提出把小念接回自己身边时,再怎么舍不得,也不好拒绝,只能忍痛割爱,于是,姨父决定亲自将小念送回她父母身边,这样,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姨父”,当小念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脸上时,她细声说道:“你哭了。”“没,没有。”姨父赶紧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目光在窗外游离,随后,随着山涧中的一条溪流向家的方向伸延。小念探了探手,似乎想帮姨父擦去残留的泪痕,手刚举到一半,却捂在自己的嘴巴上大哭起来,哭声里模模糊糊地发出“我想大姨,我想回家”的音。姨父紧紧搂着小念,低声抽泣着。邻座的乘客用同情,或是不解的目光打量着这对父女。
列车像是一位奔跑的老人,实在撑不住时,便停下站来歇歇脚,然后继续奔跑。唯恐浪费仅剩的生命,却不知无止息的奔跑正渐使生命燃尽。假使那车窗是一幅相框,却不知沿途更换了多少幅画面。从夕阳晚霞到朝阳晨光,从暮雨微凉到艳阳虹光,从绿水青山到戈壁荒凉。仿若云烟,却真真实实存在过那么一瞬间。
小念的世界随纬度的更移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知道几时才能再次拉着大姨的衣角;不知几时能再舔到门口微白带粉色的 树花里藏着的蜜糖;不知几时可以静悄悄地不惊扰哥哥而拿到他房间存放的西瓜;不知几时可以跟那些小伙伴一起犯傻……
时光逆转,昼夜平分。那一晚,小念梦到火车调转了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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