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爱看那逢年过节时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黑黑长长的风炉,最爱听那“砰”的一声炸响,甚至在没响之前,就已经带着些许胆战心惊,满心的期待守在炉口,只等那守炉人把白白胖胖的爆米花从黑洞洞的长口袋里倒出,便一边惊叹着这神奇的魔法,一边迫不及待的用手指捏起两三个塞进嘴里。
玉米成熟的季节,外婆也总是在草锅里炒玉米给我吃。白白胖胖的小小丫头守在灶前,看着矮小的外婆不断的翻动锅铲,看金黄灿灿的玉米在锅中欢快的跳舞,外婆干枯的手臂一上一下,越来越快,宛如乐队的指挥家,正操练着一群不安分的玉米小子们。突然,第一声“砰”响声传来,一粒玉米已经迫不及待的向我宣告它膨胀的辛福感,小小人儿已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脖子向锅内探望着,哪知外婆却一把盖上了锅盖,紧紧按着,微笑地看着我说:“娃儿急不得哦。”无奈,我只能伸长耳朵,仔细听那锅中传来的接二连三的“砰砰”声,越来越密,紧锣密鼓似的宣告出锅,约莫两三分钟,外婆猛地掀起锅盖,将事先准备好的糖浆悉数倒入,不停搅拌,直到每一粒玉米都包裹上甜蜜的.外衣,外婆才将它们盛出,又嘱咐我过两三分钟再吃,一是怕糖稀未干,口感不好;二是怕我心急被烫到。
时隔多年,童年的记忆依旧绚烂,不曾在风中寂灭。只是我再也找不到那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守炉人了,我的外婆,也老得拿不动锅铲在玉米成熟的季节为她亲手带大的孩子炒一盘童年的爆米花了。
本以为风炉这些老物件已被送进了博物馆,可我却在一次去乡下探视外婆的途中偶然发现了它。只是当年的那份热闹不复存在,带着些许久别重逢的感伤,我默默走上前去。依旧是黑黑的守炉人,黑黑的风炉,我站在守炉人身后,看他不停的转动把手,慢慢,渐快,最后犹如暴风雨来临般的疯狂转动,那“砰”的一声响将我童年的记忆全部唤醒,昔日熙熙攘攘的人群,风炉边孩子们的打闹声依稀响起在耳畔。
“姑娘,你说是我这风炉里的爆米花好吃,还是微波炉里的爆米花可口?”摇炉的老大爷无奈的问道。我,我竟一时语塞,答案很明显,可面对真诚的老大爷,我该怎么说?难道我要告诉他你这些行当早就该进博物馆了吗?我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大爷,您炸这么多年爆米花,炸糊过没有?”
“糊?哈哈,我老头子手艺准着哪。当年师傅告诉我摇炉要越来越快,要细听炉响,要慢起快收。姑娘瞧见没,我老头子啊臂力可强着哪……”
我站在大爷身后,任凭泪水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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