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兵兰
出院以后，町兰终于回到了家里，身体也在妈妈的悉心照顾下恢复了许多。初为人母的她，每天看着肉嘟嘟娇小的女儿，心里总是洋溢着那丝微微的幸福。再多的苦，在那一刻都融化成一缕甜甜地甘泉，时常暖暖地流到心田。
日子一天天过去，乖巧可爱的小心怡也日渐长大。个子长高了，身子长长了，可距离她们母女分离的时刻也快到了。
面临着巨额的房贷，婆婆跟丈夫的钱还不够还信用社借的高利息。町兰最终跟心怡的外公外婆商议，托他们帮忙带小心怡，过几天就赴于宏兵工作的地方，与他一起为房贷打拼。
那个时节，心怡还不到四个月。
当父亲挑好了良辰吉日了以后，町兰每天就开始看着娇小可爱的女儿，泪水总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她是多么不舍女儿这么小就离去，她是多么不愿意让四个月还不到的宝贝就要做一名留守儿童。
然而，现实是残酷无情的，为了这个家，为了那些承诺过的誓言，为了巨额的房贷，町兰只能强忍住心里的悲痛，决定过几天就南下了。
临走前的那个晚上，町兰的心犹如一块巨石紧紧压在胸口，好几次，她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满脸泪水地对女儿说。
“宝贝，原谅妈妈吧，妈妈也是情不得已把你丢下，你明白妈妈的心里有多难受吗？你看这个家，光靠爸爸跟奶奶赚钱，这么多的债务要何时才能还清啊？”
“宝贝，妈妈走了，你在家要听外婆外公的话，不许哭，不许闹，做个乖孩子，快快长大。等爸爸妈妈还清了债务，就把你接过去一家人团聚，好吗？”
小心怡仿佛听懂了妈妈的话，“扑腾扑腾”地往妈妈怀里钻，还一边“咯咯”地笑个不停。在笑声中她仿佛也在告诉妈妈：“妈妈，你走吧，放心，我会听外公外婆的话，乖乖长大，别担心我，我一定做个乖孩子。”
此时的町兰，肝肠寸断，没有什么语言来形容她的心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狠心肠。终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冷清清的屋子放声痛哭起来。
空气，在那一刻凝固了。
“这有什么好哭的，去了那边以后，隔不多久就打个电话回来，孩子你们放心，我跟你爸爸就算再忙，也会帮你们带好的。”一直守候着她的母亲轻声安慰着女儿。
“妈，你知道我此时的心有多难过吗？看着女儿这么可爱，我哪能离开她。”
“我知道，你的心情妈怎么不懂呢？就如我对你们一样，有时去一趟你外婆家，要不把你们带去，往往我就只吃一餐饭就走了，还不是一直担心牵挂着你们。孩子是妈的心头肉，怎么会舍得呢？可是，家里欠这么多的债怎么办？你往远处想想啊”母亲也是凝语哽咽地哭泣着说。
最懂女儿心，莫非母亲也，町兰那一刻终于明白了。
就这样哭哭停停好久，直到心怡带着笑意睡熟了，町兰才忐忑不安中拿起床头边的电话，拔了过去。
“宏兵，我暂时还是不出来了，我不舍得女儿，你看她这么乖巧可爱，我哪能说走就走呀？再说，她一直吃我的母乳，不知走后会不会吃奶粉。你在那边节省点，等孩子长大点我再出来，行吗？”说到最后，町兰几乎是撕声裂肺地哭喊着。
……
……
电话那边，许久许久都没有回音。或许此时的宏兵，他也感受到妻子的不舍，他的心也在受着同样的煎熬。可他能对妻子说些什么呢？孩子还那么小，她怎么能离开妈妈？可家里欠那么多的债款，母亲那么大年岁还在外面做一份苦工，不完全也是为了这个家吗？
“哎，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良久，电话那边传来简短的一句话，然后就是一声深深地叹息。
持掉电话，町兰的心阵阵往下沉。她懂，她能理解丈夫，可有谁能理解她。
“我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谁能给我答案？”她无助地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声声哭喊撕破了那个寂静的夜晚。
“算了吧，町兰，别哭了，还是等心怡满周岁了再出去吧。钱，反正是挣不完的。别说你不舍得，我也不舍得了。”这是倚在门边被町兰吵醒心怡爷爷的声音。他，一个接近六十岁的老人心里的疼痛完全不亚于儿媳。
一个完美的'家，被这深深地债务逼得骨肉分离。如果儿媳一走，就等于孙女也带走了。你说，这爷爷，心里怎么能好受吗？他一个老人在家，又不能照顾娇小的孙女，所以，他发自内心地劝慰着哭喊中的儿媳。
“没事，爸爸，你睡吧，你看都这么晚了。这样吧，等下我跟妈再商量下，走与不走，明天再告诉你吧。”町兰实在不忍心看着公公也为她揪心的焦虑，止住哭声好心地安慰着公公。
“町兰，不是妈赶你走，这个时候，要狠狠心。你看，趁现在我还年轻，趁你爸爸也答应你们帮你带女儿，你还是出去吧。等把债还得差不多了，再回来把心怡接过去一家人团聚。”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又发话了。
时钟不知疲惫地“滴答滴答”地转动着，那一个夜晚，对于町兰一家人来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妈妈的劝慰点点润泽着町兰的心扉，她理解母亲为她所有的付出。可是，还不到四个月的女儿，突然间离开妈妈，她会哭吗？她会闹吗？
然而，一想到丈夫那声深深的叹息，想到年迈的婆婆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另外一个城市为这个家拼搏。町兰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女儿，把孩子托付给妈妈。
天刚麻麻亮，町兰从怀中抽出熟睡的女儿，轻轻地把她摇醒，她希望能饱饱地喂女儿一次母乳，然后就离开了。
可爱的心怡仿佛真懂得妈妈的心事，含着妈妈的乳头，“咕嘟咕嘟”地吮吸着妈妈的乳汁。那一幅画面经久回荡在町兰的脑海里，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给女儿的最后这一餐饱饭。
喂饱女儿的饭，町兰拎着母亲为她收拾的两大包行李，含泪与女儿深深吻别，就坐上去县城的汽车。从那一天开始，心怡就开始真正成为一名孤苦伶仃的留守儿童。
那一天，心怡刚好满四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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