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身在南国葱茏间,回首故乡路,已逾六载寒暑,虽不至霜染华发,却也颇添了几多沧桑,几许怅然。
在生活的磨砺和忙碌的侵蚀中,外婆外公的嘘寒问暖,父母的牵挂叮嘱,都犹如入冬时那一场短暂的初雪,虽纯美如幻,却转瞬飘远。
记得离家的那个凛冽清晨,我自以为我去的无怨无悔,当车行过数条熟悉的街道,停在外婆家门前时,我终于没有忍住滑下的泪水,仿佛在那一刻才真的意识到,分别在即了。
外公外婆依旧蹒跚了脚步,叮嘱我在外面多吃点,穿暖点,若不如意了,再回来……在送我出门的这短短几米的距离,我却希望我可以陪着他们一直走,一直走,永远不要到尽头。
然而,我还是走了,我能感受到背上沉重的行囊,和胸中一颗同样沉重的心。
车窗外雪花飞舞,在凌晨晕黄的路灯下,交织成不真实的绚烂,寒风似乎穿透了厚重的车门,穿透了我的防寒服,浸入了我的心里,那时,我总是用一个期冀安慰自己——还要回来的,过年就回来的。我并不知道,故乡一别,就是六载。
父亲送我上了飞机,他是位退伍老兵,铁胆男儿,半生戎马,上过藏北无人区,躺过鹅毛天山雪,不曾掉下一滴泪,可就在机场与我转身离别的一瞬,我看见父亲转身抹了一把脸,他离去的背影,显得苍老了许多,已经无法想象当初那个笔挺军装在身、意气风发的.青年军官。就在这短短的一天时光里,至亲至爱的亲人,便一一远离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唯留此心空寂,在迷茫的远方。
如今我身处西南边隅,离了故乡小城,远了静谧安详,更感自身的渺小无助,时时徘徊在梦想的边缘,流连在面热心冷的人际,宿醉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始终心心念念的,只有家乡的那一顿拌面,那一座矮楼,那一声亲朋的问候,那一番亲人的絮叨,那一夜轻柔、瑰丽的雪。
某天,一档综艺节目里,一个年轻的嘉宾说了一句话,令我顿悟而心安:“我知道我离家很久,很远,但是当我回去的时候,那一切都还在。”是啊,无论我们离开多久,最幸福的,便是当我们回去的时候,故乡的一切都还在,不会在岁月的迁徙里,变换了容颜、变的陌生难辨,这是对于游子,莫大的慰藉。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无论有生之年行遍千山,涉过万水,在功名散尽、荣华如云的时候,总会想法设法回到那个并不繁华,却能容他去留的地方。
旧卷一笺,难书思乡,心灯一盏,难明前路。
愿我归乡之时,那一份故乡的等待,依然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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