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母亲的死讯已经是葬礼过后了。
当我在电话中询问母亲的消息时,还是三叔最终含泪告诉了我。如今我从远方奔回家中,背着包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下着雨的羊肠小道上,小道蜿蜒的尽头便是家。偶尔风吹树叶发出沙沙声,剩下便是雨大麦垛的死寂。快到家时,一股无形的阻力牵制住了我,让我停下脚步。院落里不再有母亲忙碌的身影,厨房的窗户里不再飘出诱人的饭菜香,只有母亲最爱的樱花香依旧弥漫空气中,沁人心脾。
花香四溢,勾起了我对往事止不住的回忆,进了家门,脱口而出的'一句妈又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无人应答,物是人非的失落感充斥着全身。
里屋里的东西早已铺了一层薄灰,若是母亲还在的话,一定会收拾得一尘不染吧。橱内她的衣物怕是早被烧了吧。抽屉里父亲送的胭脂依旧被她珍藏着,临走前,也就只有这盒胭脂陪着她。
屋后就是母亲的坟了,坟旁那株樱花树是母亲的心头至爱,听三叔说,母亲临走前的嘱托一是让我不要太早知道她的死讯,二是将她葬在樱花树下。雨不知何时停了,坟上满是雨打落下来的樱花,空气中还残存着水汽,氤氲着包围着我,挥之不去。起风了,我抬头看着天空,恰好一朵残花从树上倏忽坠下,花瓣摇摇晃晃,不偏不倚吻在我的鼻尖上。我正想将它捻下,不知何处的风吹来,花瓣又轻柔地随风而去了。我听说,樱花每秒下坠的速度是五厘米,那这缕风是不是也在用秒速五厘米的力量伴花前行呢?
粉白色的樱花早已不见其踪,但它的身影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依稀记得母亲的手就像风一般温柔,我就像那朵花,母亲用她那满布薄茧的手将我托向诗的远方,美丽而又鲜活,染白了天空,染蓝了溪水,染绿了草地。
生命是生活的根,出生与死亡皆是欢歌,来往无断,世世轮回永无尽头,永不褪色。生命抚摸大地,亲吻小溪,未曾忘了我的衣襟,就像当初的母亲。
我坐在树下,脱下外套盖在母亲坟头,轻声呢喃这“起风了,别着凉”细听樱花下坠的声音。
山依旧是山,水依旧是水,母亲依旧是母亲,他们一直都在。
风吹过风的花,母亲吻过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