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钥匙,行李袋,钱……全部都带齐了吧?”父亲缓缓地把物品放在长途汽车的铁架台上。
“好啦。我又不是小孩,你真罗嗦,你快点回家吧。”我用极不礼貌的语气呵斥着。
其实我不是故意的。
今年我十六岁了。这个年龄阶层的孩子谁都爱讲面子。任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看上去老态龙钟;任谁也不想自己的父亲衣裳褴褛;任谁也不情愿自己的父亲如此难登大雅之堂。
但尽管如此,心中不免泛出丝丝歉意。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腰就扭伤了,尽管已经治愈,但仍留下了后遗症,从此便无法在干重活。那以后,全家的生活负担便压在了父亲早已不挺直的背脊上。蜗牛身上沉重的壳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父亲那肩上沉甸甸的`担子却是为了支撑起整个家。
儿时的自己还懂得体贴父亲。看见他像水和泥土一样,无时无刻不再流动,翻腾,为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挣扎时,我都会有心疼得感觉,常常会跑去帮助父亲在农田里插秧。于是一望无际的田地上留下了一深一浅,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的脚印。
那时候我总觉得父亲的每一粒种子,一个脚印,一声叹息,一次微笑就是一句百读不厌的经文,一种似懂非懂的哲学。
而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能看得清父亲每一次送行的一个过往背影,看得透父亲每一次微笑后隐藏的无奈,看得到父亲的唠叨陪我成长的轨迹,看得清所有的有形的,无形的对我的父爱,而我却紧紧关闭新窗,不愿对其敞开心扉。
很多时候,在父亲面前我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父亲不在乎自己能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上做些什么,但他却能完完全全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他说他活在世界上最大的幸福便是因为有了我,而我却无言以对。父亲早已把我深深地嵌在他的世界里,息息相关。而我却早已离开他的世界,毫不留恋。
……
“女儿阿,在想些什么?”父亲颤抖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我不经意的抬头,便看见了父亲额头的皱纹宛如土黄的旧墙上布满绿锈的爬山虎,密密麻麻。
哦。我终于明白有一些关于父爱的滋味。哪怕阳光怎样照亮心田,细雨怎么湿润枯裂的嘴唇,金风怎么送来硕果累累……都必须去体味一番,才能得知其中奥秘。
正如父爱一般,看似无形,但它会悄无声息的贯穿在每一句话,一个眼神,哪怕一次严厉的责备。
注意身体,与人和气。父亲又叮嘱道,然后便下了车。
我静静的目送父亲离去,目光便再也收不回来了,直到父亲瘦弱的背影消失在第一个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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