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馆里,众目睽睽。
电子女声最后一次读秒:“离比赛开始还剩30秒。”
我望着对弈席上空空如也的一方,眯起眼睛。
这于我来说是一场很重要的比赛,这关系到我能否取得职业地位,进而登上职业棋坛。
而对手一旦缺席,将直接作弃权处理,结果将毫无悬念。
在离比赛还有10秒的时候,我看到对手席上晃进一个人影,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在棋盘上的选手表里签下自己的名字。指节突出,泛着微微白光。
我眯起双眼,看着他在棋盘里郑重地投下了一枚白子。仅是一子,我便觉察到他心中胜算的把握。这最后30秒,从天而降一只修长之手,给我带来一位杰出的对手。
与我们邻座的两位棋手已把棋盘部得密密麻麻,较之我方棋盘上的疏疏落落,对比鲜明。我踮高的脚尖不住地颤动,牵连着整个身子微微摇晃,棋局缓慢的进程快要让我窒息。
我的手静静攥住一枚黑子。白棋偷渡而过,眼下高腴之地尽归对手所有,一串黑子如无根浮萍,形势岌岌可危。我用微微颤抖的手摩挲那一枚黑子。眼前将被攻下五目,我也毫无淡定之心以对敌了。气息极其不稳,捏着黑子的手迟迟不敢落下,密密麻麻的棋格,令我的大脑一时无法清醒。
突然一只力道十足的手将我的手抓住,我一惊,周围却无他人,只有不耐烦的裁判,不时望着腕上手表。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来之手?我满心狐疑,放松手劲,只见那手夺过我手中的黑子将之扔入白棋腹地,我大惊。如此胜负手,胆子大得没有道理。意欲全歼?歼则歼矣;若不成,黑子落地生根,白势泯然全无。
而这一招,着实救了我棋性命,对方一个不小心犯了糊涂,我险险挽回三目。
呼吸顺畅起来,那一枚黑子在我的'棋局上凿开了一个豁口,引进灼灼白光,这局棋,突然有了胜的把握。
神来之手,给了我帮助,铤而走险挽回三目。
我放松下来,心中没有了扣弦之急,悠悠然等待神来之手的指引。
连赢七目,十分胜算。我变得有些猖狂,不经思考就让那飞来之手决定棋路,它帮我连胜十目棋,我便完全信任它。
那神来之手直攻对方命门,即使自身的命门也暴露全无。我开始紧张起来,额头上尽是虚汗涔涔。眼看白棋步步逼来,我一手推开那飞来之手,犹豫之中,温柔的电子女声最后一次读秒。我竟花了一刻时间去斗争。
手微微一颤,浮在空中的黑棋在那小小震动中落到了原来该落的相邻一格。
一路之差。
可就像1路和2路汽车,相差的不仅仅是一个数字而已。
我愤恼地甩甩自己的手,这手,坏了我的棋路。
当初神来之手留下一小点破绽,加上我这一路错棋,如今欲盖弥彰。
我的血液似在腾腾燃烧,看着黑子被白棋围得无处可逃,猛然发觉,那只无形的神来之手从我的棋罐里拿走了一颗又一颗棋子。顿时方寸大乱。
一下子慌了起来。白棋正在慢慢处黑棋死刑,或者说,已经上刑。而我,仍执着地在棋盘上填满了子。
摸向棋罐,再无可用之子,全身瘫痪地倚在座位上,结果不堪想象。
对手惊异地望着我。读秒最后一遍,再无黑子落下。
局终数子,我尽输二十目。
人群陆陆续续离去,我的意识渐渐恢复。不经意间发现我的棋罐还剩大片黑色,一惊,竟是手给我的幻觉。我懊恼地摔破棋罐,手再不能发力。
手,给了我幻觉。亦或是,手,代替我的心,给了我幻觉。
手,能助我,亦能覆我。
而手,却是我内心的映射。从焦躁到松懈再是绝望,最后放弃。
手,给了我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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