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秋雨初停,被绵绵秋雨折磨的人们倍感精神,园中那棵银杏树却在凉风里凝望着它散落一地的叶。那些叶片,有些还泛着青涩,现在却跌落尘埃,夏日曾同自己一起歌唱的风从头顶轻快地掠过。
身上还沾着黏湿的泥土,一片银杏叶却极力起身张望想要逃离,它的叶柄尚是鲜绿,叶尖却已显出褐色的失去活力的征兆。地上其它的叶片嫉妒它娇弱的绿,冷眼相待这“天涯沦落人”,树上仍挺直的银杏叶则对它过早的飘零露出鄙夷和不满。近旁的它们指指点点,上面的它们把残余的雨滴砸向它,它们把个人的愁怨或者恐惧,统统发泄在一个略与它们不同的同类身上。一只有了卷螺纹的灰色的.蜗牛晃着触须,缓缓朝它爬来,靠近了,又尽力把触角伸得更高,慢条斯理地打量它一番,然后全然不顾它的微微颤抖,昂首横过它的叶片,吐出那冰冷的黏液,最后以一个胜利者的口气声称:“我征服了它,我留下了标记,它将成为历史。”蜗牛的宣言引起众叶的一阵冷笑,当然,也仅仅是冷笑而已。
这片银杏叶孤独地躺着,它的叶面底部原本有许多射向边缘的清晰的纹,而今已模糊。只有它自己知道,每一条纹都是一首诗,每一首诗里都藏着一个关于碧绿夏日和浅绿夏虫的亲切的梦想。而今,这些梦想都飘忽到哪里去了呢?它越过头顶稀疏的枝叶,向上看见天空,天空像一整团灰色的雾,雾后面有什么?它猜不出。
有一个关于火焰和灰烬的梦魇惊扰了它的思索,这会是自己的归宿吗?清洁工的扫把越挥越近,尘土扑面而来,讥诮与挖苦早已隐匿,只剩下一片死寂。
可它忽然微笑了起来,它还以为自己不会笑了呢——在扫帚尖上,它看见火焰生机勃勃的跃动,看到了浓厚如一团雾的温暖。可它没有看见身后一个女孩儿已蹲下,小心翼翼捏起它的柄部,用手指抹去灰尘和蜗牛的标记,然后象一只黄雀携着它翩然飞离。她来到长椅近旁,那里有一本薄薄的书,她把它夹进其中的一页。银杏叶颤动不已,它看见了整散错落的文字,它嗅到了清新芬芳的墨香,它感到了久违的整洁和温暖,它极力使自己变得平一些,再平一些,好留在这本诗集中。
于是,它变成了诗集中最自然感人的一页。
点评:一只丑小鸭的奇遇,一个灰姑娘的传奇,一个奋斗者的心路历程。在他人的冷眼与嘲笑中走自己的路,上天终有报偿。托物抒怀,绝妙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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