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来日方长,邀我焚香煮茗;你说心在咫尺,转眼人走茶凉。
——题记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苏轼的一阙瘦词,道出了他清旷、闲雅的生活之态。怀抱着对这首词的喜爱,我邂逅了于丹的新书——《人间有味是清欢》。
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是苏轼在几度人生起伏过后的蓦然体悟,也是于丹在这半世浮华中对生命的思考。书中,于丹用自己的五十载春秋告诉我们,当有一天,我们踏尽千山万水,尝遍世态百味,唯有回到最初的明朗、清白,方可称之为真正的朴素,真正的清欢。然而,这又有多少人可以体会?苏轼用了一世光阴,于丹用了半世春秋。那我们呢?最为普通的我们,则又需要多久才会明白?于丹说,来日方长并不长。的确,在生活中,我们虚度了多少光阴,留下了多少遗憾,我们可以做的,唯有好好珍惜。
世人都说“来日方长,来日方长”,然而真正懂得生活,真正体味过生活的人才会明白,来日方长并不长。林徽因曾言“爱的,不爱的,一直都在告别中”,本以为来日方长,本以为可以爱一生,殊不知一转眼就来不及了,一转眼便再也见不到了。
2015的元春佳节,人人都沉浸在新年的欢乐之中,而对我家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祝之事。我的曾祖母,离世了……
打我记事开始,曾祖母就是一个老人;她那么老,好像从来未曾年轻过,她那么老,好像生来只为了做我的曾祖母。记得小的时候,我就爱听曾祖母讲述她的故事。从鬼子进村到嫁作人妇,从生活变故到岁月变迁,仿佛在她的口中有着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那时光,岁月静好,时光荏苒,曾祖母安详地坐在竹藤椅上,慢慢地摇,轻轻地摇,摇出了那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
摇着摇着,思绪便摇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年代。曾祖母的声音颤抖着。她的前半生过得并不安稳。七十五年前的那个秋日,风儿萧瑟;七十五年前的那个小山村,变得不再安宁。日本人侵略了曾祖母的.故乡。那时的曾祖母只身一人,在二十岁的如花年华里,忽的失去了一切。烈火的焚烧,飞机的盘旋,无情的掠夺,使原本坚强的曾祖母变得不再坚强。在今后的生活里,她开始变得敏感,变得胆小。轻微的响声,都可以触碰到她敏锐的神经。但惟有在亲人面前,她是那么的坚强,那么的坚定。
我痴痴地想,痴痴地听,痴痴地以为可以这样过一生……
曾祖母越来越老了,我也在渐渐长大,我听到的,也不再仅仅是一个个的故事,的是人生道理。每每离开她,她总是微笑着告诉我“下次一定要再来哦!”我点点头。然而光阴似梭,“下次”再不知是何时。再转身,再回首,一人,一椅,一树,而已。
世上有两件事不能等,一行善,二孝顺。记得再后来见到曾祖母时,已是在医院的病房中。苍白的脸,灰白的墙,黄白的床单,一切都是那么压抑,难以呼吸。她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依旧那么安详。她是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可面对死亡,却依旧含笑着。我知道,树已落叶,椅已不摇,人已苍老……
母亲说,曾祖母太老了,她要去另一个世界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红了眼眶。我拉了拉母亲说,走了走了。母亲不说话。我一下子就哭了,又使劲拽了拽母亲说,妈,走了走了。母亲被我拽得后退了两步,我发现,我也站在原地没动……母亲也湿了眼角,嘴里重复着我说的话:走了走了……
我总以为一个人再老总可以再活一年吧,然而有一天,曾祖母还是离开了我们。就像土垛的院墙,风雨多了,总有一天会塌下来,没了,完了……曾祖母的一生我也知道的很少,我总以为来日方长,总以为可以慢慢了解她,孝顺她,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就像,她爱我很多,我只是喊她——曾祖母。
我输了,输给了来日方长。
有人为我们沏了一壶感情深挚的热茶,我们却总说来日方长;于是将茶碗搁置,待在花间一游再回,或他处小酌而归,以为它依旧会热香扑鼻等在那里,殊不知这世上回首之间便是人走茶凉。
请趁热喝这碗浓茶吧!
于丹错过了生命中的张主任和耿总,才蓦然醒悟“来日方长并不长”,我错过了生命中的曾祖母,才清晰明了“来日方长并不长”。史铁生说“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我想,曾祖母的故事便也是这样的吧。它们是内心深处的温暖与朦胧,无法再组织成言语,只是为了收藏。张主任与耿总的承诺也已不再是承诺,它们是于丹内心深处的温馨与寂寥,和那些故事一样,仅仅,为了收藏。
不要错过了才明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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