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认为,现代歌词多为通俗歌曲(或流行歌曲)中的为听众或歌迷拍手称道的“火爆”歌词,它犹如具有叛逆精神的摇滚音乐一样,汪洋恣肆、信手拈来,又不乏想象奇特,天马行空,譬如方文山先生的《爱在西元前》、《龙拳》、《印第安斑鸠》等。当然这些词并非十全十美无可挑剔,只是它们的写作手法与众不同,敢领潮流之先,令人大跌眼镜。更有无数稀奇古怪的歌词加入当代歌曲的行列中,使现代歌曲中的现代歌词五彩纷呈,千红万紫,目不暇接。现代歌曲与现代歌词的含义很广,其中也有无数用传统手法创作的令人称道的好歌好词。现代生活是多变化的,人的感情也是波动的。具有时代特征而又具有广泛精神需求的现代人,其文化品位也具有多元性。人们既喜欢看科幻大片,也喜欢看《三国演义》这样的电视连续剧;人们既喜欢读西方现代派诗歌,又喜欢读中国古代的唐诗宋词。所谓春兰秋菊各放异彩。听罢一首具有火山霹雳般的摇滚歌曲,再听一首来自遥远天边的纯粹的民歌,心灵同样为之一震。这些土生土长的原生态民歌,可以把你的灵魂洗涤,把你带入一种如痴如醉的美妙境界。作为一个歌词作者,从泥土中吸取养料,回归本真,抒发心灵深处的天籁,定然会摆脱浮躁,创造出具有经典意义的精品。
许多年来,歌词作家不懈探索,努力追求,在创作上取得了丰硕成果。在多方位描绘社会生活的过程中,许多词作家把创作的切入点放在对古典文学的启发、发掘、借鉴上。在题材的拓展上,当代流行歌曲中《霸王别姬》取材于历史故事,《愚公移山》取材于中国古代神话,《杜十娘》取材于中国古典小说,《女人是老虎》取材于民间笑话,等等。此外,在创作手法上,词作者们注意向古诗词学习。语言凝练、意境深远的中国古典诗词,同时也成为他们的创作灵感来源之一。
台湾著名言情小说家琼瑶为《在水一方》写的歌词就脱胎于《诗经》。它的词写道:“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不已。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足迹,却见仿佛依稀,她在水中伫立。”
《诗经》的《国风·秦风》里面,有一篇《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唏,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而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矣。溯洄从之,道阻而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止。”
两相对比,二者同出一辙。这两首情诗都是描写一男子追求意中人而不得。在句式结构、立意方面,均无明显区别。主要骨干字词也基本相似,不同的是,琼瑶把古文的方式换成了白话文的表达方式而已。
琼瑶的小说名为《在水一方》,她写此词是为了小说的需要而作。是为了揭示剧中人的情感世界,借古诗的`意境描写心灵深处的爱的追求,含蓄隽永,收到了一唱三叹之效。
黄安创作的《新鸳鸯蝴蝶梦》,前部分“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漂流。”便是脱胎于李白的《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如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黄安接下来又写道:“由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爱情两个字好辛苦……”。翻开杜甫的《佳人》,其中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这便是出处。
这使我想到对联有集句之作,而此种词作或可称之为集古诗之作吧?但弄不好就有拼凑之嫌。须做到浑然一体,借用古诗之句抒发自己心中所感,犹如用典。
古人的诗词可以促发写作的灵感,但也要用得活灵活现,决不能一味地生搬硬套。下面再请看克明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我的心爱在天边,天边有一片辽阔的大草原。茫茫草原天地间,洁白的蒙古包散落在河边。”“我的心爱在高山,高山深处是金色的兴安。巍巍兴安云海间,矫健的雄鹰俯瞰着草原。”
这使我想起了汉朝张衡的《四愁诗》,或许这就是上篇的灵感来源吧:
“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深。……我所思兮在汉阳,欲往从之陇坂长。……我所思兮在雁门,欲往从之雪纷纷……”
克明的歌词的起句与张衡的有些相似,其余各句均不相同,题材内涵,更是不能类比。克明的写作干净利落,情景交融,是成功之作。
而陈小奇的《涛声依旧》,也是从古诗中获取灵感的上乘之作。唐朝诗人张继的“枫桥夜泊”,千年以来一直为人们传诵:“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而陈小奇却把古诗的意象,移入了现代人的情感。运用唐诗的含蓄、典雅的意境,抒发了具有时代特点的多愁善感的当代人的情思,取得了巨大成功:
“带走一盏渔火让他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无助的我已经疏远那份情感,许多年以后才发觉又回到你面前。”
“留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久违的你一定保存着那张笑脸,许多年以后能不能接受彼此的改变。”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这首歌唱遍大江南北,引起了无数听众的共鸣,是创作上的成功范例。想从古典诗词中吸取营养、力求写出具有古典意蕴的歌词作者们,不是从中可以领悟一些创作的真谛吗?
愿我们的歌词作家继续探索,为艳丽迷人的歌词百花园增添新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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