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幽香作文

2018-06-26 花

　　一场春雨过后，兰花飘香的时节，玉兰嫁进山河家中。

　　山河幼年时期，便失去父亲，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成人。母亲是他至亲至爱的人，他对母亲唯命是从。

　　玉兰是山河从小学到高中的同班同学，高考失利后，各自回到乡里。虽远隔百余里地，可两颗炙热的心一直放射着爱情的火花，相互间惦念着、冀盼着，远隔崇山峻岭传递着爱慕讯息。

　　山河将玉兰第一次带进家门见母亲时，早就把盼着娶儿媳的山河妈却一个劲地摇头，“你看她弱的像棵豆儿秧，哪有力气干活儿，光人长得好看有啥用，能当饭吃呀，我要的媳妇是能上山来能下海，能种庄稼能养殖，这样的女子妄想进这个家门……”。

　　玉兰含泪跑出山河家门，一口气翻过两个小山头，春雨打湿她的头发、衣衫、脸庞，泪水和着雨水一个劲儿地流，没完没了。

　　山河跪在母亲面前哀求，泪如雨下，母亲缄口不语，毫不动心。

　　此后几天，山河不吃不喝，呆若木鸡，坐在院子里磨坊的青石板上垂头丧气。山河妈在屋里的炕沿上盘着双腿，一声不吭，脸上的颜色青一块、紫一块。

　　就这样，天空中太阳走了，迎来月亮，月亮隐退，又换回太阳……山河妈终于发了话“让她嫁进来，可是聘礼我一个子儿也没有……”。

　　山河喜出望外，疯跑着去见玉兰，想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心上人。

　　早已心灰意冷的玉兰正在家门口的河溪边洗衣服。只见她使劲用棒槌捶打着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衣服，似乎没完没了……山河陪坐在身旁，倒尽苦水，乞求玉兰的谅解。两人脚下的河水泛着泡儿汨汨地流着，几行酸涩的泪水和着溪水一起流……

　　春雨细密而又幽绵地下着，田野上枯黄的树枝、焦灼的草垛开始吐露出毛绒绒、淡黄色的幼芽，玉兰嫁到了山河家中。山河妈的脸如同尚未解冻的湖面，冷若冰霜。婚礼的气氛如同当日的天气，忽晴忽阴，带着丝丝幽怨，带着点点冷清。简朴的婚礼上，山河与玉兰紧紧相拥，两颗心紧紧相依。亲朋好友离开，望着婆婆紧闭的房门，玉兰褪下新婚的服装，换上平日里朴素的衣服，一点点拾掇房里杂乱的家什。直到深夜，天空隐约着朦胧的月色，洞房里，玉兰依偎在山河怀中，倾诉着心愿，“家是妈当家，我决不会惹妈生气，你永远放心”。山河紧紧攥着玉兰的手，眼前映现两人一起走过的美好时光.......

　　蜜月刚过，山河又和村里的年轻人结伴去省城打工，玉兰与婆婆山上山下、家里家外地忙着，她们之间的话很少，如同晴朗夜空中的星辰，可以数的过来……玉兰默默地干着屋里屋外的活儿。婆婆依然是冷言冷语冷面孔，一遍又一遍地叹息着庄稼收成少、家里收入少、各项花费大、日子很难过。

　　又一个兰花凋落的时节，玉兰卧病在床，面色蜡黄，咳嗽不止……看着病怏怏的玉兰，山河妈的脸色愈来愈冰冷。

　　玉兰拖着疲倦的身子咬着牙还跟婆婆上山下山，种地干活，没黑没明的忙着。一天中午，她一个趔趄倒子了玉米地里，不省人事。

　　村里人手忙脚乱把玉兰送到了乡里玉米院，一番检查之后，大夫建议转入县医院。当天夜晚进了城，几经周折住进了医院，又是一番检查，最终确定为“肺结核”。

　　山河妈的脸上如同蒙上了一层白纱，两个眼角布满了血丝，目光投在玉兰身上如同一道道利箭，其中渗透着一股股的怨恨而不是怜悯。

　　在这个漫长的治疗养病过程中，山河妈从未踏进玉兰房门一步。玉兰不能起床时，山河妈把做好的饭就放在玉兰伸手可及的窗台上，生怕被染上“痨病”。玉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可在给山河的电话中只字不提，还将自己重病的讯息悄悄隐瞒。身子骨稍稍硬朗一些，便坚持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尽管自己的热心热情热面遭遇着婆婆的冷言冷语冷面孔，她只把泪水往肚子里流，从不表现在脸上，从不违抗婆婆的意愿。

　　年关将近，山河急盼盼地返家，恨不得插翅飞向家门，看望自己的母亲，拥抱自己的爱人。一路上，望着车窗外的山峦、树木、村庄、河流齐刷刷地向车身后方滑去，山河的心焦躁中掺杂着些许期待。

　　当他推开自家的院门，大院里空落落的，尽管玉兰知道山河今天回来，她也没有向婆婆“请假”，仍然默默地跟着婆婆上山去干那些在婆婆眼里似乎永远也干不完的活儿，她不想让婆婆为此而动怒……

　　山河放下行李，一扭头就往自家的山地里跑去，站在山崖上，他远远地看到寒风中两个单薄的身影在空旷的坡地里给土豆秧儿追肥。母亲的后背明显地驼着，自家媳妇的身影像这冬季的树杆。看着这两个背影，他的心在滴血，双脚好似灌了铅，重若千斤，寸步难移。

　　当他一步步走近母亲和妻子时，他浑身散了架，手脚麻木，表情呆滞，像树桩一般定在了田角上。

　　玉兰先看到山河，蜡黄的脸上挤出笑容，幽幽地说：“回来了，咋不在房子里歇着，大冷天，跑这儿来干吗？”母亲听到动静儿，扭头看到儿子，也吱了一声：“快帮着干活儿，早点干完今天早点回家。”山河应了一声，蹲在地头，一起干了起来。

　　直到昏黄的太阳坠入西边的山崖，山河妈才下令收工回家，总算是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放在往日，要到夜幕笼罩了远山、村庄、田间、地头才能收工。

　　回到家里，玉兰手脚不停地张罗着做饭、烧水、侍候婆婆睡下，才和山河挤在一起嘘寒问暖，倾诉相思之情。但玉兰仍然没向丈夫谈及自己重病一场的事，她独自承受着这一切。山河抚摸着玉兰皱褶的双手、粗糙的面颊，喉咙哽咽：“你受苦了，我一定拼命挣钱，让你过上好日子......”。玉兰说：“不是你自己一个人拼，咱都得拼，只有拼，才有明天的好日子，才能让老人家安心”。两人紧紧楼抱在一起，两颗心滚烫地燃烧着。

　　第二天，一切照旧，初升的暖阳刚刚露出点尖儿，早起的山河妈又在院子里吆喝，嚷嚷着去做地里似乎永远没完没了的活儿。山河在屋里应了一声，说：“妈，今儿我自己一个人去得了，大冷的天儿，你们在家歇着。”山河妈硬梆梆地顶上一句：“歇着，天上掉粮仓给你吃呀！”

　　玉兰一听这话儿，赶紧穿好衣服，走到院子像平常一样梳洗，整理农具，开始平日里机械式的劳作。

　　就这样，春节很快过去，山河又要再次启程，为家中增加积蓄。走的那天，他久久蹲坐在院门口的石墩上，看看这陈旧的院落，看看妻子因操劳而憔悴的面容，心如刀割，泪水滴答滴答，砸落在青石板上。

　　山河扛着行李走了，玉兰望着渐行渐远、愈来愈小、那再也熟悉不过的背影，泪水直往肚子里流。

　　生活如旧，伴随着日升而起，伴随着日落而栖，每日往返于院落至山坡的路上，崎岖不平的小路上留下她们或深或浅、或直或弯的脚印。

　　又一季兰花盛开的季节，万物勃发，生机盎然，田间地头郁郁葱葱，娇艳的阳光普照着人间万物，散发出无限活力。

　　一天中午,玉兰和山河妈正在地头锄草，骄阳似火，山河妈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口吐白沫，失去了知觉。玉兰慌了手脚，大声呼救……附近的乡亲们赶过来，手忙脚乱的将老人送至医院。很快医院的诊断结果出来了，山河妈是突发脑溢血，需要马上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情况十分紧急。

　　玉兰当机立断，马上进行手术，无论多少钱、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一定要救活婆婆的命。玉兰让乡亲们帮着照看老人，一边联系山河，一边到娘家、亲戚家筹钱……这毕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家中的积蓄只能是杯水车薪，难解燃眉之急。

　　奔东家，跑西家。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走遍了，玉兰像陀螺一样的连轴转，想办法先把住院费、手术费交上……一切安定下来，玉兰日夜守候在手术室门外，一遍遍地祈祷，希望老天赐予恩情，让婆婆渡过难关。

　　终于，10个小时的开颅手术之后，大夫精疲力竭的走出手术室，告诉玉兰手术比较顺利，老人的性命保住了，但老人永远站不起来了，只能长期躺在床上，需要专人护理。玉兰强忍着泪水向大夫道谢，他不怕自己将受苦受累照顾婆婆后半辈，她担心婆婆能否接受这样的现实，能否忍受永远不能下床的痛苦。

　　三天后，山河从省城风尘仆仆地返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切，他心如刀绞。看到妻子独自承受这些，他痛心疾首，不顾一切把玉兰揽在怀中失声痛哭……然而，再惨痛的后果都需要他俩来共同承担，他们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两颗心比任何时候都靠得更近。

　　日复一日，山河、玉兰轮流伺候在老人床前，直到老人能睁开双眼、手臂可以活动、嘴巴能张开、可以含糊不清地表达简单的话……这每一次的进展，都给两人带来惊喜，他们面对这一次次的惊喜就像小孩遇到开心的事情一样欣喜万分。

　　两个月后，经医院全面复查，建议老人出院，回到家中逐步恢复。玉兰更累了，早晨比以往起得更早了，晚上睡得更晚，日日夜夜精疲力竭，每每躺在床上便如同一团散了架的泥。山河要外出赚钱，填补沉重的债务，家中的千斤重担就落在了玉兰一个人身上。她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迸发出全部热情照顾着婆婆的生活起居，忍耐着婆婆心情烦躁时的数落……玉兰用兰花的高洁和不屈鼓舞自己，一日又一日孤独地送走太阳，迎来月亮，常常独自坐在院落与月亮窃窃私语、痛诉衷肠。

　　婆婆再也不能下床，忙完家中的一切，安排好婆婆，她便要匆匆赶到地头，开始劳作。在田间一边忙着农活，一边惦记在家中的婆婆，担心婆婆会不会饿了、渴了……高度紧张的神经，如同被拉紧的钢丝，丝毫不能松懈。她知道，如今的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她必须撑起这个家，即便是这副担子重于千金，她也必须咬紧牙关。

　　每每看到邻家的小孩欢蹦乱跳地嬉戏玩耍着，她多期望自己也能有个小孩。然而，这似乎只能是一种奢望，这个家里的一切容不得她去实现这个梦，只能容得她去编织这个梦。

　　春去冬来，婆婆的病情日渐稳定下来，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婆婆不但情绪稳定，精神状态一天好似一天，婆婆对玉兰的态度也一日好于一日，往昔的横眉冷对日渐少了，玉兰感受着这样的变化，觉得自己更像是这个家庭的主人。

　　念过高中的玉兰，当她每天往返于家与田地之间崎岖山路上的时候，便盘算着这一年的付出与回报比率，诚然，即使把自己的命搭上，仅有的这几亩地也只能养家糊口，拮据的现实从未改变，一股改变现实命运的念头在她心中燃烧。

　　偶然的一个晚上，她从村子里的广播上听到养蚕致富的通讯报道，一个火花在她的脑海闪过。是啊，以农养农，才会摆脱贫困，走向致富之路。

　　第二天，干农活儿的同时，她抽空去了趟乡农技所，说明自己的想法，未曾想，得到了技术指导员的大加赞赏，鼓励她培植桑树，养蚕致富……

　　回到家里，她把想法埋在心中，瞒着婆婆开始张罗，决心先做试验。

　　春天来到，她拿出一亩地植上桑树苗，同时，将院子里的厢房腾了出来，作为养蚕室……这一切，只能悄悄进行，她怕招来婆婆的埋怨，她明白在婆婆的头脑里种庄稼是咱庄稼人的本份儿，其他都是“歪风邪道”瞎胡闹……

　　就这样，引蚕种、采桑叶、育蚕子……在玉兰的辛勤劳作中，在山河妈的悄然不知中展开。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她比往日里辛苦十几倍，起得更早，睡得更晚，而且体重更轻了，脸色更黄了，连头上也若隐若现的出现了白发。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折腾下来，卖掉蚕茧，获得收益5000元，这可是种庄稼五、六年的收益啊。当天晚上，她忐忑不安地把这个消息，把这场轰轰烈烈的“地下活动”告诉了婆婆。山河妈布满皱纹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灿烂的笑容，这笑容如此的亲切，如此的温暖，如此的会心，这笑容表明这个躺在床上的婆婆从内心深处接受了这个媳妇……山河妈招呼玉兰坐在床边，紧紧攥住玉兰干枯的双手，泪如雨下……这热泪分明浸含着忏悔、抱歉，浸含着愧疚、自责，更浸含着对儿媳的怜爱、赞赏……玉兰同样热泪盈眶，她没有从婆婆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更没有去擦拭自己脸上的泪，而是让泪水肆意地流淌，这是幸福的泪，这是苦尽甘来的泪，这是被眼前这个家真正接纳而欣喜无比的泪。

　　山河妈好不容易止住眼泪，让玉兰拿着钥匙打开桌下的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拿出一个用红布包裹了好几层的袋子，里面是厚厚一沓百元钞票，山河妈颤抖地送到玉兰手中，“这是咱们全部的家底，也是当年准备给你的礼金，今天交给你，你干什么都行……给你，娘放心”。

　　握住这沉甸甸的婆婆用血汗积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儿”，玉兰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重负。推辞不过，她接受了并决心当好这个家，并让全家、全村的日子好起来，靠勤劳、靠双手、靠大脑，走上共同富裕之路。

　　第二天，推开房门，迎接玉兰的是火红的太阳和院子里盛开的兰花，它们在向她招手，向她表示着诚挚的祝贺。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馨香，玉兰迎着一场春雨过后，兰花飘香的时节，玉兰嫁进山河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