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儿子要喝麻糊,又让我想起了我的姥姥——
姥姥最爱喝麻糊,特别是我给她送的。因为,我是姥姥最疼爱的孩子。我小时候,爸妈无暇照顾, 只好送到姥姥家寄养。那时的我,极爱哭闹又顽皮任性,有时甚至胡搅蛮缠(这都是后来听大人说的)。每当我向大人无理取闹时,姥姥总是对家人说:“由她去,不要打骂她!那么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怪可怜的,可别让她委屈。”因此,姥家人对我的“胡作非为”敢怒不敢言,我就这样像一匹野马一样无拘无束地成长着。和男孩子们一起上树摘桑葚,下河摸鱼,到地里找毛根草、香玛琉,挖地洞烧红薯……傍晚,姥姥亲切悠长的呼唤在炊烟中荡漾,我这个疯丫头迎着晚霞回家去。不会担心因为小脸脏了,衣服挂破了而挨骂。在姥姥的呵护和溺爱下,记忆中的童年,是自由不羁、五彩斑斓的。直到快要上小学了,爸妈才把我接回家去。也许是先入为主吧,姥姥对我——从小跟着她一起生活的最大的外孙女,总是疼爱有加。
姥爷去世后,大舅就把姥接到了城里。后来,我也嫁到了城里,于是更拉近了和姥姥的'距离。有了儿子之后,我常在傍晚时分,带着儿子,买两碗麻糊,去和姥姥一起吃。我总是抱怨儿子太费力,太淘气,姥姥就会嗔怪:“不是仿你吗,你小时候比他还难缠呢!猴孩子,哪一个能让人省心!”然后慈爱地对孩子说:“乖,跟太姥姥比比,看谁先喝完好吗?”这招还真灵,儿子真的和她“比赛”起来了!
八十三岁那年,姥被查出了直肠癌病,已是晚期。万般无奈心痛之下,只好对她隐瞒病情,在她有生之年,多看看她,多陪她说说话。在她病重期间,什么都不想吃,就喜欢喝麻糊。尽管有舅舅和舅妈照顾,我还是隔三岔五给她买麻糊,变着花样顺便再买些她平时爱吃的糕点食品,哄着她,让她和小重外孙比着吃。说来也怪,她就喜欢和孩子比着吃,尽管吃得不多。于是,表妹们纷纷效仿,也给她买类似的点心。她却说,没有我买的好吃。表妹很诧异:明明是在一个地方买的啊,怎么会不一样的味道?
那天,我又去看姥姥,正赶上舅妈劝她到外面晒晒太阳,她就是不起床。舅妈见我来了,就和我打招呼,姥一听到我的名字,就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一句“晓霞在外面呢”,让她愿意走出屋去。她只能吃些像麻糊这样的流质食物,如果是我喂的,她会比平时喝得多一些。可是,我却没有更多时间来喂她……
生命,终究被病魔打败,姥的身体渐渐衰弱,衰弱……
最后一次看她时,她已经神智不清,看着这个叫那个的名字。看到被病痛折磨得形同枯槁的姥姥,想到以后进了舅家的门,再也不能痛快地喊上一声“姥”了,我的心痛得不能自已……我抱起骨瘦如柴的姥姥,让她在阳光下坐好,强忍着翻涌的泪,喂她麻糊。她颤抖着声音,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以后别给姥买东西了,姥再也不能吃了……”看看我身边的孩子又说,“留给鑫阳吃吧。”同来的表妹惊奇地说:“咱姥今天清白了,认人了!”可是,很快又发现,姥姥把所有的小孩子都叫成我儿子的名字……过了一会儿,她又拉着我的手,低低地说:“姥恐怕是活不长了,你忙,别来回跑着看姥了。”没想到这竟是她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当天夜里,我亲爱的姥姥与世长辞……
思绪的雨丝依然在脑海中飞扬,怀念的潮水依然胸膛中奔涌。姥姥,您在天国还好吗?虽然您离开我们两年多了,可是,您一直都在我心底最深的思念中。想您时,您在天边,想您时,您在眼前,记不清多少次涕泗横流,数不尽几回回梦萦魂绕。您永远在我童年美丽的记忆里,您永远在我生活的点滴中……姥姥,一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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