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缀满天空,日红似血欲颓。我背着书包缓步走在回家路上,眉头微皱,牙齿却咬着嘴唇。
中午老师失望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回放,桌子上平铺着的卷子上鲜红的叉和老师眼中的失望似是作铅系数灌进双腿,步伐愈发地慢了……
不知走错了几条街,我终于到了奶奶家。刚开门,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似是夜行海畔时袭面而来的微咸海风,如加杂着一丝蒙古大草原上青草的芬芳。
是干菜蒲子汤!我来不及关门,一步跨到小方桌前,低头看去:古朴的小方桌上正放着一碗清汤,入眼是一片金黄,若金秋满地黄叶作锦。汤中,几瓣翠色蒲子或浮或沉,沉如一群碧尾鱼曳尾水中,浮若彼时攻占盛夏湖面的荷。其间,还有干菜数根漂沉不定,沉如枯色水草随水摇摆。整碗汤,简直就是一副翠色山水图。
我早已忍不住口舌之欲,俯身将嘴凑到汤碗边轻呷一口,细细品味,不似是人间会有的汤汁。
"乐乐,到家了啊!"耳畔响起奶奶的声音,我回头看去,奶奶正笑吟吟地站在身边。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块儿似天底下最美的花朵。
眼前的景淡去,那个秋日的记忆扑面而来。
那时,桂花正盛,奶奶带我去桂花深处寻最香最美的那一朵桂花。我们徜徉在桂花芬芳里,桂花香从我的鼻孔钻入,沿气管而下,在我体内攻城掠地,所向披靡,直到整个人都融进桂花香里。我帮着奶奶将一朵朵绝美的'桂花釆下,带回家去制成桂花糕。
我和奶奶在庭院里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盆清冽的井水,我将瓣瓣桂花采下,扔在井水中,奶奶用水篮子将沾着井水清洗的桂花瓣舀起,,倒入碾钵里用捣药棰捣碎。顿时,香气溢满庭院,连在一边嬉戏打闹的小狗小猫也停下扑腾,静静将头靠在前爪上,嗅着这庭院里的芬芳。
待桂花糕成,我总是迫不及待抓起桂花糕往嘴里扔,丝毫不顾这滚烫。奶奶在一边提醒我小心烫,还一边把一块块的桂花糕夹到盘子里。口中的桂花糕比桂花更香,似是桂花种子在我的心田落了地开出又一个花季……
香气蹁跹,惊了回忆里的少年,不知何时,泪已拆成两行。如今,桂花依旧年年香,干菜蒲子汤也常能喝到,可画面中的人,却已不在……
回忆的香,似浓烈的酒,用曾经制成的高脚杯饮下,在腹中翻腾不止。我却像上了瘾一般一次次品尝,渐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混在酒中入了腹,一点点在腹中沉淀,暖心……
回忆曾经,也是一种温暖,一种长得过时光的温暖,一种超越得了生死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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