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自己无计划自由散漫的个性总是在大考前夕展露无遗,而这正是父亲最深恶痛绝的,恨不得将这种个性狠狠扼杀在摇篮里才好。相反,我的叛逆火焰只会越燃越烈,更不肯乖乖熄灭。
墙上,父亲为我量身定制的期中考试倒计时,趾高气扬地跃居床头,似乎在嘲笑着日上三竿仍赖床不起的我。我承认周五的夜晚又被手机上的游戏迷得神魂颠倒,还真是没有出息,我原想只玩几分钟,哪里知道却欲罢不能,一心想着通关,升级,破纪录,超越其他的好友。几个小时过去了,仍意犹未尽,即使是黑夜也无法阻止我的疯狂沉迷。爸爸妈妈的鼾声从隔壁房间轻轻的传来,他们哪里知道被窝里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呢?
我的`父亲是个非常有条理的人,按计划行事是他奉行的做事准则。他更要求我凡事有计划,严格按照计划执行,我甚至感觉他有些墨守成规。平日父亲总是借故在我房里穿梭着,这个东西忘了拿,那件事情忘了做,每次来总是翻翻我的课本,看看我的作业,同时也带来一阵絮絮叨叨,“先复习,在做题,磨刀不误砍柴工”,“现在的竞争多激烈,如果没出息,找不到工作可别指望我出一分钱·”从小到大他一向是如此能侃的。他如果要批评你,你就会在他面前立刻变得一无是处,小小的不足,会被他放大千万倍,再丑陋化、严重化、扭曲化,直到完全失去他本来的面目,然后再用极大的声音,极尖锐的字眼表达出来。起初我确实是认真地聆听教诲,但后来的确是心中已经被划上了一道道伤痕,再也承受不起的时候,我选择默默在心中流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突然想知道,自己这十三年是如何步步挨过的,小孩虽然不精通人事,却总还是有自尊的,我是如何在一次又一次被父亲剥夺所有的骄傲后抹着眼泪爬起,然后仍然风一般的狂奔?这至今也是个谜团。
要只是这些,也用不着如此感慨,因为父亲压根对我周五夜里的“沉沦堕落”之举一无所知。第二天中午,父亲还是如往常督促我午休。可我仍惦记着破记录,准备再来一次秘密行动。无奈掩护之举破绽太多,被巡视的父亲在被窝里抓了个现形,瞬间如同小偷般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我没有争辩,我明白这对于父亲一定是忍无可忍的事情,轻则被唠叨十天半个月,重则打得皮开肉绽下不了床来。但父亲这次的处决实在是我意料之外的,他只是瞪了我几眼,二话不说没收了手机,丢了句“话不多说你自己知道,快睡!”便关门而去。此后在家里我一直惴惴不安,害怕他用此事威胁我,讽刺我,或者告诉对玩手机异常敏感的妈妈,然后联合起来夹攻我,使我进退不得。但出乎意料的,以后竟从未听闻他提起此事。哪怕是我们之间爆发什么激烈的争吵,产生什么巨大的分歧,他也从不曾将这当做把柄。
或许,一直以来,是我情不自禁地将父亲的原本用意曲解,将他作为反派角色的头头;或许,他的初衷,本是想用激将法激发出我内心的潜能和动力,怎知我是如此不争气而又天性不喜争夺,怎么也不会被激怒;或许,我的自尊,他始终用心去呵护,他明白我的承受限度是多少,也未曾做出什么十分出格的举动;或许,他唯恐我的面子上挂不住,才为我隐瞒了这一切。
我终于明白:父亲的严厉、苛责,甚至包括这一次的沉默,这都是一种爱,一种更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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