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多年前的清晨,鸣叫的鸟把山村叫醒,太阳被衔进了小院。扎入我香甜的梦乡,你的女儿便醒了。白色流体慢慢在屋后的竹林丝丝缕缕飘向空中。
记得吗?父亲,当年的女儿,站在清香的小院中,守着父亲从门里出来,带她到竹林里,看太阳从叶子挤进来,父亲的背影便一闪一闪。
父亲在夏的清晨,到屋后的竹林,清割杂木,会在山腰铺上杂草,待女儿坐下,摘几枚熟透红心李子和女儿一起放入嘴里,慢慢咀嚼清香的涩味,之后便在一旁忙碌起来。
女儿会背着父亲教的古诗一遍遍地陪着父亲的工具一下一下地和着。
女儿胆小,些许的声响就会被吓着,剪树的父亲就远远地唱着女儿不知调的歌,让女儿知道他时时在女儿的身旁。
有时,会有一些小昆虫吓得女儿哭叫,父亲放下工具心疼地抱起女儿用指尖弹去虫儿,教女儿哪些是益虫哪些是害虫。
夏日蜂缠蝶恋,雀嬉燕欢。瓜藤满架的小院,父亲摆满砖头上的花,红紫芳菲。
父亲会拾起被飘落的花瓣拈上水,轻轻的贴在女儿的脸上。一夜后,女儿便觉得自己美丽了许多。父亲有时很安静,有时很热闹,父亲的全部语言,在女儿面前会生动地表达。
夏的黄昏,女儿倚在父亲身边,听着蝉鸣,看父亲粗糙的手,一页页地翻那些古老的书。烟雾慢慢地从女儿的眼前至头上,而后一圈圈地散去。女儿也从烟雾里深深地吸一口那淡淡的烟草味,抬起小脸专注地看着父亲吸烟时的惬意。
女儿最欢喜的时候是在夏日晚上,当黑夜降临,天空闪着无数的星星时,一切喧哗已停止,院里的瓜果垂摇,干净稀疏,散发着温煦的芳香。
杏黄的圆月结在瓜架上,风清露静,星浅云淡,父亲便在草丛里抓来萤火虫儿,把女儿的透明玻璃杯装满装亮。一闪一闪放入女儿的蚊帐内,犹如天上的星儿,把黑夜点亮。父亲摘来美丽与光亮伴女儿每个夏的夜晚。小帐内萤光闪闪,绽放女儿如花的灵魂。女儿便在父亲古老的故事中,在古老的诗词中抱着闪闪的爱甜蜜入梦。
小小的女儿最愿意就是拽着父亲的后衣襟,合着父亲的大步,一路小跑。
女儿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父亲.从未曾想过人生的路上将要一人走下去,没想过生活到处充满诱惑.幼稚的女儿从没想过,在长长的人生里,生命恪守如山,人生深默似海,责任坚韧如石.爱细致碎心.
女儿最终是要离开父亲去远方了,钻出了父亲的臂弯,却钻进了父亲的`心里。离开了父亲,曾经充实,甜蜜,曾经沉坠,痛苦。时间加鞭而过,父亲依旧扛起工具,扛起一肩炊烟。点点地犁开深土,犁开四季的清晨。
可是,我的父亲,白发凸显了年岁。父亲不再捉萤火虫儿,不再讲故事,不再念古词,不再看书了。女儿大了,父亲老了。老屋内昏暗的灯悬挂着一盏伤感的光明.父亲真的老了,夏日不再去竹林,午后的蜻蜓静静地停在瓜架上,父亲也不再抓来放在女儿的书页上了。
月光缓缓弥漫,在夏夜的网眼中穿梭,小院的瓜藤依旧,花瓣依旧飘落,父亲喝口酒,吃一点果子.父亲慢慢倒头睡了,睡前喃声“女儿长大了”。
当年小小的女儿,如何能想到,人生路如此崎岖不平,一步步就这样艰难行走。在半生之后能有你在家乡默默陪伴,那是一种多么珍贵的幸福,父亲。
女儿从异乡醒来,女儿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知道这个世界,有一个人梦里梦外都牵着自己,让她永远牵挂永远思念的人,那是父亲,那是纯净,广阔慈怀的亲情。
女儿并为之骄傲自豪,来世间,有这么一人在远远的故乡守候,有这么一个一直默默地在女儿后面撑着。来世间这么当一回父亲的女儿,就足够了。
父亲,女儿,在遥远的城市的夏日,在炎炎夏日的午后,临窗而立,想着,忆着,一颗泪珠滚下父亲曾用花瓣粘过的脸颊,女儿的心便搁浅在这样的夏日里。
父亲,想你了。
【母亲】
母亲,我坐在他乡的夜里,写着不成文的诗句,如此寂夜,指尖流出的温暖如少时母亲点燃的油灯,键盘孤单的噼啪声,如您夜里仍忙碌的脚步声。
母亲,想您了。
坐在远方这个美丽小城的一角,抬头望向满天星空,风吹过发丝,如此夜风一定是从故乡的竹林吹来,如您抚摸我的头一般温柔。母亲,想念您的心在他乡的夜里漫延,多想在此刻您能突然在身后叫儿一声乳名。
离家多远,母亲牵挂孩子的心就有多深。你把苦难档在身后,把寒风档在门外,此刻一定仍然在家乡的静夜里默念在他乡的孩子。你把泪水和汗水流成河,在我们的身后为我们托起远航的帆,我们越走越远,你的身影越来越小,我们再也看不清你挥起的手臂。
临窗而坐,窗外的街灯闪烁,偶有叹息声传来,如您在夜里劳累的叹息。一位中年的妇女的影子在街灯下越拉越长,让我想起您温柔如水的背影,想起您微笑地走过漫漫岁月,您奏响每个苦难与欢乐的音符,直抵季节的乐章。
您在每个清晨披着霞光走在飘香的稻田里,忙于每株禾苗的希望。在每个中午,带着颗颗如珍珠的汗水,捧着青青的李子,红红的草霉,呼唤着孩子,笑声迷漫小院。黄昏,您带着最后一缕夕阳,为黑暗的屋子点上桔红色的温和,夜就在你忙碌的家务活开始。
您在春的绿色里播下希望的种子,播下无私的爱,种下平安,种下祝福。你在夏的黄昏带来清凉带来轻松,为秋点缀上金黄色,带来喜悦,收获希望。
您站在我脆弱的童年,站在冷风的冬夜里,为我们档去寒风,在忽明忽暗的油灯下为我们扯着大衣,我们包裹在层层温暖中,冬天的情怀就在您一针一线中行走。
瘦小的您,走在艰难的年月里,为我们捧起一把把辛酸的粮食,为我们抹去一道道伤痕。在寒冷里为我们托起一片晴空点燃温暖的火炉。把浓浓的爱,深深的牵挂,缝进一个又一个补丁里。
屋顶结上了冰霜,石子路越来越滑,谷子收满了粮仓,您的手在冰水里忙活,您清瘦的身影在冬日里忙碌,童年的童话,就在您这样的背影里找到了天堂模样。您用农历和沉默养育我们,年复一年地坚守着家乡那片热园,泉水和炊烟伴您每个日升月落。
母亲,家乡的模样越来越新,年岁却老了您的容颜。太阳下的您,目光无限期待地凝望村口的那条小水泥路。
您的腰板不那么挺直了,您的脸上多了几道皱纹,白发悄悄披上您的黑发,您手里的线再也穿不过那小小的针眼。您悄悄地看着我们长大,我们遥遥地看着您渐渐苍老。您用油灯点亮我们的星空,您留着苦难,留着针线,您用思念擦去泪水,您赐给了我们补丁的岁月。
离家多远,乡愁就有多深。母亲,春了,风还那么吹吗?太阳暖了吗?衣服够厚吗?家里的河水一定满了,你的牵挂一定满满的,游子想念您的心也满满的。
母亲,想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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