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暖,九月温,十冬腊月小阳春。这是我们这儿上了一点年纪的老人,常常用来形容十月后的阳光的一句话。意思就是说:在十月、冬月、就算是一年最冷的腊月也会有阳光明媚温暖如春的好天气。其实在黑龙江的十冬腊月里,寒冷是这里的特色,如果没有凛冽的寒风刺骨,没有滴水成冰的寒潮,反而会让这里的人们感到怪异,心里都会有一种迫切的期待,期待着那像无数根无形的利针刺在脸上的寒风!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让人真正感觉到冬天的淋漓尽致。相反的是,在及寒的冬天里温暖如馨的阳光更加显得弥足珍贵;当你找个向阳的地方,抑或是躲在那个墙根,抑或是任何一个避风的地方,在那里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柔柔的,软软的,如同她在温婉地抚摸着你,那种绒绒痒痒的温柔会从脸上一直延伸,延伸到你的心里,让你爱上阳光,爱上这多情的日子!而这样的阳光恰恰会出现在一场雪的后面。
今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的一霎那,出现在我眼前的景致让我不自觉地惊喜若狂起来,在窗外对面的楼顶上,往日黑黢黢的楼顶竟在昨夜里悄然无声地换了另一副妆容,那洁白如玉的雪把污渍斑斑的房顶打扮一新!我的心里一阵狂热袭来,于是我高喊道:“儿子起床了,你看外面下雪了!爸爸带你去江边玩去!”
“好的!”儿子惊喜地答应着并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
爱人惠心地笑着:“瞧瞧你哈!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回头望去,她的笑容似乎比往日甜了,模样似也比往日俏美了许多!
我和儿子胡乱地吃了饭,急忙穿好衣服就出发了。临出门前我还深情地对爱人说:“华,你去不?我们在江边等你了!”
她甜甜地笑着,幸福满足的神情写满了她红润的脸上:“嗯,你们先去吧!”
我和儿子快步下楼,几乎就是小跑着下去的,刚一出小区,儿子站在那里不走了,他指着一个卖水果的人力三轮车嚷嚷着说:“爸爸你看红樱桃!”
我走过去:“咦!大冬天的哪儿来的红樱桃?”
“哦,这是南方来的,你看又大又红,酸酸甜甜的特好吃,买点吧!小贩趁机夸赞着她的樱桃。
“你这个卖多少钱一斤?”我接着小贩的话音问道。
“三十五块钱一斤。”
“咋卖这么贵!”我惊诧地看着小贩,心想:曾几何时这小小的樱桃就身价百倍了呢,它怎么会成了稀罕物了?哼,我才不买呢。在我转身想离开的时候,妻子走到了我的`身边。
“你给我称一斤。”妻淡然地数着钱。
“这么贵!你也买?”我怀疑地问妻。
“只要是喜欢的就不算贵。”
我无言以对。
几分钟我们一家三口就來到了江边。要说这大自然真是神奇的造物主!当你抬眼望向江岸去的时候,你会惊奇地发现,连日来肃穆萧条的残秋的景象,在此刻已然荡然无存,满眼的尽是玉树银花!那沉静文雅的柳树披挂着缕缕银装,显得高贵,显得妩媚,那神奇的冰凌花,不知是何人的鬼斧神工,更不知是何时用她的巧手装点了这般亦奇亦幻的风景?白色!满眼的白色!白色在这里成了灵动的精灵!成了净化心灵的法器。那种无言的歌声让人迷醉,让人痴狂。就连肆意调皮的北风,此时也不知道已经躲到了那个角落里去了,也许它也是不忍心破坏这煞人的风景吧?几个小时就在不知不觉之间过去了,儿子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细密的汗水在他的脑门上鼻子尖儿上渗出来,他的笑声和其他的孩子的笑声在整个的江堤上此起彼伏;还有几只欢快的小鸟它们在树枝间上窜下跳,叽叽喳喳地鸣叫着,迎合着孩子们的欢欣雀跃。直到晌午的时候,我和儿子不约而同地感觉到饿了,我们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我们回到家里,不一会儿,妻子就端來了她已经清洗干净的满满一盘儿红樱桃。儿子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颗放到嘴里。他一边吃着,脸上还流露出一种享受一种满足。
我顺手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当我咬破樱桃的一霎那,那种久违了的酸酸甜甜的汁液瞬时在我的嘴里四散开來,那滋味窜遍全身,窜遍体内的每一个细胞,直至抵达深深的记忆深处……
记得那还是在我刚刚上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父亲领着我上书店去买课外读物,那时正是樱桃熟了的季节,父亲牵着我的手在街上走着;我忽然之间就发现了在路边的一个老奶奶,她坐在小櫈上,在她面前放着的一个用树条编制的小筐里,装了半筐指甲大小的红红的果实,那时我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只感觉那个东西一定很好吃!一时之间我的腿就跟灌了铅一样不愿向前迈动,父亲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回头看看我,发现我死死地盯着那筐里的红樱桃,还不时地咽着口水。父亲笑了笑,他轻声地问我:“怎么?想吃樱桃吗?”
“嗯……”我小声地答应着。
“好,爸爸给你买去!”
爸爸花了五角钱买了一小碗红红的樱桃,我迫不及待地走了一道吃了一道。记得当时我把一颗红樱桃递到爸爸的嘴边让爸爸吃,爸爸说:我不爱吃这东西你自己吃吧。等我们买完书本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已经把所有的红樱桃吃没了。没过几天,爸爸就不知道从那里弄來了一棵比我高一点的小树苗,他把它栽到我家的菜园里,每天为它浇水,为它清除长在它下面的杂草,还对我说:这是樱桃树,到了来年它就会开花结果了,你就有好多樱桃可以吃了!当时,我一听就高兴及了,隔三差五地也去给它浇水,拔掉它根部的杂草,生怕那些杂草欺负死我的樱桃树。因为爸爸告诉过我,如果不及时清除那些杂草,它们就会把樱桃树欺负死!
春天,终于在我殷切的期盼中到来,在乍暖还寒的三月,那棵樱桃树开花了,那粉红粉红的花朵,满满当当的挤满了树枝,它们开的热烈,开的有些张扬,开得奔放,开满着我的期盼,开满着我的等待!开的让我心惊肉跳!因为那个时节大地是黑赫色的,所有树枝都是光秃禿,只有我的樱桃树,在我家的院子里举着火焰似得花朵,老远的迎接着我!让我一放学就会飞快地跑回家。随着时间的漂移,那些艳丽的花瓣开始粉雪似得纷纷坠落,飘落的让我感觉凄凉!让我伤心!可是没过几天我就从哀伤中转悲为喜了!我惊奇的发现,在树叶的腋窝里有无数个毛绒绒的如米粒大小的果实长出来了!而且它还不断地给我以惊喜,每天在我的巡视下,总会以新的姿态在我的眼前亮相!直到有一天它们红了,宛如晶莹剔透的红宝石似得果实,在树枝上炫耀着它们的亮丽。当我轻轻的摘下一颗放到嘴里的时候,那感觉实在是棒极了!醉人的味道在嘴里扩散,我在心里默默地嘀咕:樱桃树我爱你哦,更爱为我栽树的爸爸!
樱桃树成了我的宝贝,它给了我甜蜜,给了我无限的快乐,给了我每天急切回家的理由。它也自然成为我最珍贵的守护的对象,我不允许任何人去触碰它。现在想想都觉得那时的我是多么幼稚,多么可笑。但是,有一个人却是另外的,她就是我的邻里小华,我们从一年级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学,后来我们又一同考上了大学。而在我们住校读初中和高中的期间,每当樱桃熟了的时候,爸爸总是在第一时间打电话来告诉我,咱家的樱桃熟了!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就会高兴地和小华一起双双回家,去尽情享用那甜滋滋的樱桃!就算我考上大学的时候,爸爸还是在樱桃熟了的时候,打电话来告诉我:“樱桃熟了。”那声音是开心的,是幸福的!而我依然会在周末约上小华双双赶回去,去品尝属于我们的美味!后来我大学毕业了,在城市里找了工作,又在市里安了家,生活也越来越富裕了。也许是城市的喧嚣遮蔽了青春的狂野?也许是生活的安逸淡化了记忆里的厚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超市里的各种新鲜水果取代了那种对红樱桃的期盼,冲淡了那一份隐藏在记忆里的香甜。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而不变的依然是樱桃熟了的时候,爸爸在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樱桃熟了!”年年如是,从未间断过。不一样的是,那声音从带有呼唤的味道变成了一种奢望!我忽然发现我和小华也不知道几年都没有回去了?而今天,我看着我的儿子有滋有味地吃着樱桃。忽然感受到了爸爸那“樱桃熟了”的声音为何一年比一年沧桑,那声音里蕴含着无比的思念,和浓浓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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