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外婆的散文

2021-04-14 散文

　　我从小是在外婆家长大的。那时候，妈妈在学校里的工作很忙，爸爸又在西藏当兵，每一两年才能回家来探亲，我自然就成了外婆的“小跟班”。她生火，我就忙着捡柴火；她做饭，我帮着擀面；她洗衣服，我会跟着提水，结果屋里屋外到处是我“帮忙”的“丰功伟绩”，柴火丢了一路，面粉撒到了地上，自己的衣服湿得都能拧下水来。妈妈每次回来看我，外婆都会向她“告状”:“把你娃领回去吧，害得我一天啥也干不成”，说完，又会笑着抱起我在脸上“吧”的亲一口。

　　外婆是一个既干净又麻利的人。她每天起的很早，先是把院子的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后，又会把大门外面打扫一遍，紧接着就开始生火做饭，等家里人都起床的时候，她已经把早饭做好放在锅里了，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听妈妈讲，外婆从年轻的时候嫁到外公家时，一直是这样的勤快和能干。那时候，家里的情况不好，外公被打成“右派”，常年在乡下接受劳动改造，外婆就领着四个儿女和我的太婆、大爷他们一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是很艰难的，我的大婆又是从富贵人家出来的，家里的活什么也不干，每天就会使唤人和刁难人，外婆就这样一天伺候着十几口人的吃喝。每每受到“上房”（妈妈他们对大爷一家人的称呼）里人的欺负和责难时，她总是一声不吭，只知道埋头干活。事后，她会笑着对儿女们说：“吃亏是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会好的。”

　　后来，外婆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外公被“平反”后，在县上的机关单位上班，舅舅先是在裁缝店里当学徒，后来自己也开了一个小的裁缝铺子，妈妈她们姊妹几个也都相继出嫁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按理说，外婆是可以歇一歇了，但她天生是个闲不住的人，白天去舅舅的铺子里帮忙，等到做饭的时间到了，她又会赶回来做饭。要是舅舅不能回家吃饭了，她就又要把饭送过去。这样，每天来来回回，她都会走上好几趟，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把舅妈娶进门才好一些。舅舅是家里的老小，外婆一直很惯他，也很疼他，以致于到他做了爸爸以后，外婆还会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去看待。外婆去世后的大半年里，舅舅一直都无法从悲伤中恢复过来，每当一提起外婆，他的眼圈总会红红的，眼泪在里面不停地打转。

　　在外婆家所在的西关大队里，她是一个有名的“大忙人”，每逢大队里谁家有婚丧嫁娶的事情，都少不了有她忙碌的身影。遇到喜事，她就去帮忙缝被子，准备嫁妆；遇到丧事，她就去帮忙料理家务，做饭；碰到有吵架的，她又会去说和劝架。有时候，我们不理解她，劝她不要去别人家里瞎掺和，尤其不要到丧事上去，很晦气。可她却说：“只有现在把别人维和好了，等到我们家有事的时候，才会有人来帮忙，我现在是给你们以后铺路呐。”几十年下来，外婆和邻居们相处的很好，左邻右舍但凡有什么事，缺什么东西，都会去找外婆家的。好心自然就有回报，每隔几天，就会有人给外婆家送东西来，不是新鲜的蔬菜，就是刚磨好的玉米面，要么就是各种季节的水果，虽然都不值钱，但可以看到外婆的好人缘。离外婆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每天靠捡垃圾为生的老人，他一个人住在既脏有破的屋里，儿女们都不管他，队里的人都叫他“老吴”。每当看到他走过来时，我们都会远远的走开，害怕闻到他身上的难闻的气味。外婆却从来没有嫌弃过老吴，家里有什么剩下的东西她都会给老吴送过去，平时，也会帮他收拾收拾屋子，逢年过节，她会给老吴端些可口的饭菜。记得她常说：“人在做什么，老天爷在看着呢，可不能做些昧良心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们也都长大了，离开了外婆家，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去了。后来，不管我们是在外地求学，还是在上班，感到最幸福的事，就是能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坐在外婆家暖暖的热炕上，一边听着她的唠叨声，一边美美的吃上一碗她擀的清汤长面。

　　人总有旦夕祸福，厄运就这样不声不响地降临到我们家了。2003年3月份，我的大姨因为突发脑遗血去世了，这件事对外婆的打击很大，无疑是在她的心口上用刀狠狠的划了一下。因为过度悲伤，身体一向很好的外婆体重从一百多斤骤减到了八十几斤，在半年内都没有出过门。记得当我从外地赶到家里去看望她时，第一眼看去感到她好像是变了另外的一个人，我的那个干净、麻利、精神的外婆不见了，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虚弱的老人，头发胡乱的披散着，人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就连声音也是那样的苍老，我当时深深的体会到了她的丧女之痛有多深。后来，在家人的'照顾和劝慰下，外婆的身体才渐渐恢复了起来，但我能感觉到，她没有以前那么精神了。

　　可是，好景不长，灾难就又一次来到我们身边。2008年的4月，我的小姨夫也被癌症夺去了生命，这对一向很重视亲情的外婆来说无疑是在快要愈合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但这一次她知道，只有自己打起精神来，才能给寡居的小姨和儿女们生活的信心。所以在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她每天会去给小姨做伴，到了下午的时候，她又赶回家去准备晚饭，舅舅他们晚上忙生意，回家的很晚，她想让家里人回家以后能吃上热饭。就这样，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每天从县城的西头走到东头，再从东头赶到西头，我不知道我那70多岁的外婆迈着小脚要走多长时间，走的倒底累不累呢？

　　外婆她的身体一向很好，平时很少生病，只是偶尔会有高血压的病症，吃些药也就康复了。也许是她太累了，她想歇一歇了，几十年下来一直忙忙碌碌地为了家庭、为了子女、为了亲戚们操心着，却从来没有为自己想过。就在2008年11月的一天下午，她因为突发高血压，倒在了厨房里，当时她正在给家人做晚饭。那一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天气很阴冷，当我们接到电话后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里时，听到的是医生冰冷的话语：“人已经不行了，回去准备后事吧。”当时我就愣住了，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我的外婆要离开我们了吗？可她躺在那里，脸色红润，明明像是在睡觉呀。过了好半天，从亲人们小声的哭泣声中，我才慢慢的相信了，这是真的，我的外婆真的是要离开我了。在与病魔抗争了一周后，外婆她终究还是走了，永远的离开了爱她的亲人们。她走的很匆忙，没有留下一句话，只留下外公一个人孤单的身影，留给了我们太多的遗憾和悲伤。

　　外婆，我很想你！你在天堂里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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