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蒲扇散文

2021-04-15 散文

　　一

　　爷爷喊他的孙女“乖乖”。乖乖三岁半了，每天吃过晚饭，总闹着爷爷出去耍，爷爷总是笑着说：“等等，扇子！”乖乖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似的跑到沙发边，爬上沙发，拿着扇子，咚的一声跳下，一只小手举着扇子，跑到等在门边的爷爷身旁，欢快地叫道：“爷爷，扇子！”

　　刚走了两级楼梯，乖乖突然喊道：“爷爷，车车！”

　　屋内听到喊声的妈妈，赶紧把乖乖的三轮小自行车提了出来。爷爷右臂搂着小车，手中捏着蒲扇，左手牵着乖乖的手，爷孙俩说着唱着，来到了楼下。

　　楼下是水泥大道，宽能过汽车。爷爷刚把自行车放下，乖乖骑上车就疯跑起来。

　　“乖乖，慢点，摔跟斗！”爷爷喊着，也跟着跑起来。乖乖边跑边回头看爷爷，哈哈哈地笑着。爷爷追上了乖乖，乖乖停了下车，仰头看着爷爷，咯咯地笑着，说：“乖乖长大了，爷爷跑不赢乖乖了。”爷爷嗯着，笑着，蒲扇就在乖乖的身边有节奏地摇动起来，一股股凉风吹着乖乖的脸，又吹向乖乖的脚。

　　慢走了几步，乖乖又开始跑起来，乖乖一跑，爷爷也跟着跑，爷爷手里的蒲扇也跟着跑。

　　“乖乖，慢点，爷爷老了，跑不赢了。有蚊子……”

　　乖乖才不管这些，她只管骑车，使出了浑身的劲蹬转着自行车，在街上跑，看着爷爷跟着跑，街上洒满了她银铃般的笑声。

　　“大车车！”爷爷喊着，拉住了乖乖的自行车。转弯处，一辆面包车露出了头来。

　　面包车跑过了，留下腾空而起的灰尘，爷爷弯腰端起自行车，把乖乖一起端上了人行道，赶紧用蒲扇驱赶着像蚊虫一样扑向乖乖的灰尘。

　　“又不注意大车车了！你的小车车该走哪里？又忘了？”爷爷弯腰教着乖乖，蒲扇在乖乖的身旁像宽大的树叶一样摇摆着。“你慢慢骑，爷爷才能保护小乖乖，才能给你赶蚊子。你看，这不是有红点点了吗？”

　　“爷爷，痒痒！”停下的乖乖举起有红点的小手臂，爷爷轻轻地给乖乖挠痒痒，然后，涂抹了止痒的膏药。

　　过十字路，爷爷一步跨上，拉住了乖乖的自行车：

　　“停下！看看前面，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有没有大车车？”

　　随着爷爷的声音，乖乖偏动着头，说：

　　“没有！冲！”

　　爷爷和蒲扇跟着乖乖跑过了十字路口，来到了穿越小区的河边。这是农村小场镇，小区的绿化带没人管理，杂草很深，芭茅和灌木很茂密，伸出的枝叶把小河边的地砖路挤占了不少。乖乖骑着自行车在枝叶和栏杆之间的空隙跑着，小自行车在地砖缝隙的抖动中发出波波的声音。地砖路不光滑，乖乖没法像街道那样疯跑了，乖乖慢了，可爷爷手里的蒲扇摇得更快了。杂草和路旁枝叶中藏着的蚊虫，在傍晚的河边成群地飞。

　　“快走，蚊子太多了。”爷爷催促着停下的乖乖。乖乖下了车，站在栏杆边，对着栏杆的孔眼看河面。

　　“爷爷，鸭子！白鹅！”乖乖的小手伸出孔眼，指着河里。河里，一群灰麻的鸭子和几只白鹅，正向河边的石梯游去，它们要回家了。爷爷没有再催促乖乖，等乖乖看她喜欢的景象。只是他的蒲扇像一台风扇，扇出的风罩着乖乖全身。爷爷不断地蹬脚，驱赶扑向脚背的蚊子；不断地挥舞左手，驱赶头脸的蚊子。很快，爷爷就感觉到脖颈痒痛起来，接着，耳根也痒起来，脚背也痒起来……

　　爷爷就这样手舞足蹈地忙着，终于，乖乖跑上了自行车，爷爷保护着乖乖很快离开了河边。

　　蒲扇跟着乖乖来到了广场，广场上人很多，打篮球的小伙子，跳广场舞的中年妇女，骑车跑闹的孩子们，闲坐聊天的老人们——老人们摇着扇子，为自己驱赶着蚊虫。

　　广场的三面，都是山坡，是田地，是辽阔的望不到边际的一座一座馒头一样的山丘，这些山丘形成的一条又一条浅浅的沟谷，都是弯弯绕绕的，相互纠缠在一起。山上是庄稼、山草和树林，沟中是田是地，都是绿油油的。它们养育了人，也养育了众多的蚊虫，蚊虫不因为人多而畏惧，它们也来了，广场边的路灯，被那些蚊虫像一张旋转的网包裹着。

　　爷爷的蒲扇，随着乖乖在人群中穿梭，爷爷成了一个独特的跳舞人——人群中只有爷爷舞动蒲扇穿梭，就像跳秧歌舞。乖乖到哪里，蒲扇就到哪里。乖乖玩尽了广场上所有的健身器材，车也骑够了，把车一丢，跑进了亭子。

　　“乖乖，车车，不要了？”爷爷一喊，乖乖赶紧折回去，把车骑到亭子边，蒲扇也跟着进了亭子。

　　乖乖要在亭子中的凳子上“做饭”。她走进亭子边的草地，拿着短树枝去撬草地中的野萝卜——这种东西，苗像红萝卜开花时的样子，苗深，杆粗，根颜色是黄的，像胡萝卜，可是很细，就像筷子头粗的树根，短短的，不是真正的红萝卜。

　　爷爷脚跟脚地走在乖乖身边，蒲扇摇出的风像蚊帐一样罩着乖乖，乖乖在蚊子的嗡嗡声中无忧无虑地撬着萝卜，做着饭，做着菜……

　　月亮出来了，广场的人陆续回家了，爷爷摇着蒲扇，乖乖慢悠悠地骑着车，玩着月影往家走……

　　一进家门，爷爷就对奶奶说：“快，给我擦擦，遭惨了。颈子上！”

　　“咬这么凶？你不是拿着扇子吗？”

　　二

　　骑车，是乖乖每天的“晚餐”。可，七月了，天气热了，到傍晚，那太阳也不休息，好像和谁较劲。爷爷还在学校督促学生的体育训练，回到家已经七点半了。爷爷满头大汗走进家门，还未关门，乖乖就喊起来：

　　“爷爷，扇子！”爷爷还没回过神，扇子已经来到了面前。爷爷扇了扇，好凉快，正要夸奖乖乖懂事，乖乖已经推着她的滑板车来到了门边。

　　“爷爷，走！”

　　“爷爷还没吃饭呢！”奶奶喊起来。

　　“走嘛，爷爷。奶奶和妈妈都不跟我玩。”乖乖翘着小嘴，转着泪珠，可怜巴巴地看着爷爷。

　　“好……”爷爷的话还没说完，妈妈就喊了起来：

　　“萱，怎么不懂事？外面热，爷爷还没吃饭！”妈妈说着，就来拉乖乖，乖乖哭起来。妈妈哄着说：“外面太热，你脖子上的痱子要咬你……”

　　“不嘛，不嘛，我要到广场上，到广场上去！我要去和小朋友赛车！”看着乖乖哭，爷爷的心像硬泥丢进了水中，顿时软了，他弯腰擦着乖乖的眼泪说：

　　“好，走吧，乖乖，爷爷陪你。过两天考完试，爷爷天天和乖乖玩。”

　　爷爷一边开门，一边对乖乖的妈妈说：“我不是给你说过吗？乖乖在学校闷了，就让她出去跑跑，发泄一下。”爷爷拉开了门，乖乖推着滑板车从爷爷的身边挤了出去，好像怕又被妈妈拉回来似的。

　　“慢点，别摔下楼！”爷爷喊着，捏着扇子跨到了乖乖的身边。

　　天热，蚊子多，而且墨蚊更多了。“墨蚊”这名字怎样写，不知道；“蚊”是合理的，它确实像蚊子一样，一口一个疙瘩，让人痒痛难受；“墨”是说它细小，像钢笔轻轻点在纸上的墨点。墨蚊最为讨厌，它不像蚊子的叫声很大，也不像蚊子一样“魁梧”，等你发现时，它已经把你的血吸了，把疙瘩和痒痛留给了你。

　　天气也不像四五月，乖乖的脖颈已经有了痱子的症状，越热，痱子就越多，就痒得孩子越难受。爷爷也不想乖乖出来玩，可是……

　　乖乖在扇子的保护中又来到了广场。

　　“走，乖乖，我们到亭子去做饭饭。”爷爷想阻止乖乖疯跑疯玩，怕热出痱子来。

　　乖乖把滑板车搬上了广场的舞台，和几个小伙伴在舞台转着圈赛车。爷爷也跟着跑上了舞台。乖乖一圈一圈地滑着，爷爷也一圈一圈地跑着，一边给乖乖扇扇子，一边伸手保护乖乖，怕她摔着，怕她冲下舞台。爷爷看着满脸是汗的孩子们，看着她们被热气熬得通红的脸，心里很疼。可是，他只有一把扇子……

　　乖乖跑向健身器材。那能前后摆动双腿的健身器材空着，乖乖坐在了脚踏板上，荡起了秋千，爷爷靠近站着，给乖乖扇着风，一边伸手保护乖乖。

　　“爷爷，你站远点，撞着你。”乖乖飘荡着，看着爷爷说。

　　“爷爷站远了，谁保护你？摔下来了咋办？”

　　“不会的，不会的……”

　　“嗯，爷爷才不相信呢。”

　　乖乖骑着滑板车，在人群中跑。

　　“慢点！走！不能在这里滑，撞着人！”爷爷拉住了乖乖的车。

　　“我到那边滑。”乖乖指着广场边沿说。爷爷一松手，乖乖的滑板车就冲了出去，爷爷赶紧跟上。乖乖一圈一圈地滑，爷爷总是在乖乖的车边一圈一圈地跑，一圈一圈地扇着风。

　　“你这爷爷……孙娃子带着你锻炼……好福气哟！”凉椅上的一个老人说，爷爷知道，这是敬老院的老人。

　　“你这爷爷，太爱孙女了。你这样跟着跑，不累呀！让她自己玩吧……”一个跳舞的熟人说。爷爷听懂了她的话，她是说爷爷溺爱孙女了。爷爷还是跟着乖乖，一步不离；扇子就像开了闸的电扇不断地扇着，电不停，扇就不停。他怕呢，这是水泥地面，怕乖乖摔着擦破了脸，伤了头；他怕呢，怕乖乖被蚊虫叮咬；他怕呢，怕乖乖的痱子跑出来折磨乖乖……

　　月亮又出来了，爷爷的脖颈又开始痒痛起来，爷爷伸手，摸到了脖颈上那密密的疙瘩，爷爷摇着蒲扇，陪着乖乖回到了家里。

　　“妈妈，我吃冰糕！”刚一进门，乖乖就喊起来。

　　没等妈妈答应，乖乖已经拉开了冰箱。

　　“不行！”爷爷大声喊起来，声音很大，好像突然发生了危险。

　　“妈妈，爷爷不让我吃冰糕！”听到爷爷的喊声，乖乖愣住了，她站在开着的冰箱前，等着妈妈的同意。

　　“吃吧，少吃点！”妈妈说。

　　“不行！”爷爷两步走到乖乖身边，抢下了乖乖手中的冰糕，放回了冰箱中。

　　“爷爷，我要吃，我就吃一点点嘛。”乖乖求着爷爷，拉着冰箱的门不让关上。

　　“不行，现在不能吃，你休息一下，让妈妈给你洗澡，洗了澡再吃，行不？”爷爷的声音温和起来，劝着乖乖。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就要吃！”说着，拉扯爷爷的手。

　　“不行！”爷爷不松手，不让乖乖把冰箱门完全打开。

　　“爷爷讨厌，爷爷讨厌！”乖乖说着，伸手抓爷爷的脸。

　　“噗噗噗！”爷爷的蒲扇在乖乖的屁股上响了起来。乖乖又来抢蒲扇，爷爷一把拉过乖乖，蒲扇又在乖乖的屁股上响起来。也许没有打痛，乖乖越发不怕了，更使劲搬冰箱门，并大声地吼叫起来。爷爷转了一下蒲扇，蒲扇把子在乖乖的屁股上很快地闪了三下。痛了，乖乖大声哭了起来。

　　“你给她吃嘛，一根冰糕，又不坏道。”奶奶听到哭声，在厨房中说。

　　“你懂啥？现在不能吃，她一身都是汗……”

　　“萱，爷爷说得对，等一下，你身上不出汗了，我们再吃……”

　　乖乖扑进妈妈怀里，哭着说：

　　“妈妈，把爷爷撵了，爷爷讨厌，爷爷讨厌。我不欢迎爷爷来，不欢迎爷爷来我们家……”

　　爷爷住在老房子，奶奶和妈妈带着乖乖住在新房子，只是吃饭在新房子，每天吃完饭，爷爷就带乖乖到广场玩，把乖乖送回新房子，爷爷才回老房子。乖乖哭着，闹着，爷爷悄悄地打开门，走了。

　　爷爷回到老屋，才想起，还没吃晚饭。

　　三

　　放暑假了，乖乖和妈妈一起到爸爸那里去了，爸爸上班的地方是山区，很凉快，少蚊虫，不会生痱子。乖乖大了，爷爷和奶奶今年暑假不再跟着去了。

　　一天晚上，停电了，爷爷洗刷结束，躺在床上，摇着他的蒲扇。手机响了。

　　“爷爷，对不起。”是乖乖的声音。爷爷愣住了，蒲扇也停了，乖乖咋了？怎么说这话？

　　没有听到爷爷的声音，妈妈说：

　　“刚才打雷了，我给她说，你那天打爷爷了，让爷爷生气了，她就说给爷爷打电话，说对不起。”

　　爷爷明白了，家乡的老人都说，不尊敬老人，是要遭雷劈的。爷爷大声地说：

　　“爷爷没生气，爷爷爱乖乖！”

　　七月二十日，星期五，乖乖回家了。周末两天，妈妈要去成都学习。周六一早，爸爸要送妈妈去成都，乖乖和爷爷奶奶住在老房子。

　　六月十三日，到七月十多号，连续一个月左右的雨，把所有的大地都下出了霉臭味。这是乖乖的老家从1981年以来，最长的`绵雨天，而且每天的雨都很大。终于晴了，可气温陡然间也达到了夏天的最高温度。不说干活，就是傍晚出去散步，脸上的汗水也像山谷水发了一样流；老天把所有的人都圈在了电风扇下，关在了空调房中。

　　爷爷不希望乖乖呆在空凋房中，宁愿乖乖在电风扇下耍。老房子也是楼房，客厅和卧室都是吊扇。乖乖起床了，到楼顶吃早饭已九点过，太阳已经把楼顶的彩钢瓦晒烫了，瓦散发的热气，把楼顶变成了蒸笼。乖乖一到楼上，就到处跑，到处跳，爷爷的蒲扇也跟着乖乖到处跑到处跳。乖乖吃饭，爷爷扇扇，乖乖吃完了饭，爷爷的汗水已流出了一碗。

　　进了客厅，乖乖爬上沙发，拧开了风扇开关，吊扇在头顶开始动，晃晃悠悠的，渐渐转速快起来。乖乖把装好的积木倒了出来，把装好的布熊熊、猴猴、熊猫等全搬了出来，开始了她的快乐游戏。耍了一会，乖乖抱着熊弟弟跑进了他们以前的卧室，跑到床上玩，爷爷拧开了电风扇开关，没一会，又跑回客厅。没过多久，乖乖又跑到爷爷的卧室，一边看电脑中的动画节目，一边跳舞，爷爷又拧开了他卧室的电风扇开关。三间屋子的电风扇，都噗噗噗地转着。爷爷笑了，好了，随便你跑哪间屋，都有风，爷爷的蒲扇可以好好地睡觉了。

　　爷爷要做的事，就是乖乖在哪里玩，就跟到哪里，保证孩子安全，其他的时间，就是看着乖乖尽情地玩，需要爷爷互动，爷爷就参与到乖乖的游戏中。

　　“爷爷，你看我修的城堡。”乖乖喊起来。

　　是呀，乖乖一天一天大了，积木修的城堡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美丽了。

　　“爷爷，你看我做的火车。我修一间屋，让小猪佩奇坐。”

　　那火车很逼真，乖乖把佩奇放在了火车司机的位置。

　　“乖乖，爷爷坐哪里呢？”

　　“爷爷坐这里。”乖乖指着火车上的一个空格说。

　　“那多大呀？爷爷多大呀？怎么坐得下呢？”

　　“爷爷，和乖乖比赛钓鱼吧。”

　　“爷爷不会钓，乖乖教爷爷。”

　　爷爷和乖乖玩着玩具钓鱼，乖乖的盘子满了，乖乖端着盘子又跑到了爷爷卧室的床背处，把鱼盘子放在靠背的格子中，像放进微波炉一样。

　　“爷爷，我在这里煮鱼，煮好了给爷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