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兄走了散文

2021-03-17 散文

  恩兄走了,农历的五月十七日凌晨十二时十五分。恩兄走了,永远的走了。

  十几天的时间过去了,依旧不肯相信的接受了不愿承认的事实。不敢回想,四十年来的点点滴滴依旧清晰回放,恩兄嫂胜似父母的抚育深恩没齿难忘。

  四十年前,母亲急性败血症猝然离世,抛下三个稚龄儿女。哥哥刚刚八岁,妹妹尚在哺乳,瘫痪多年的姥姥无法承受老来失去独女的惨痛,戚戚然怅望三个可怜的外孙,凄凉离世。撇下了父亲与姥爷两代鳏夫。

  怎样让人惨不忍睹的家庭,姥爷垂泪,父亲无言,三餐难继,衣襟难周。问苍天,苍天垂泪;问大地,大地无音。破屋里,除了两个石灰抹成的柜子,一无所有。土炕上,连一床像样的炕单都没有,除了不绝于耳的哭声,家徒四壁。

  可再难再痛,日子总要过下去。嗷嗷待哺的小儿女总要长大成人,冷饭薄衫也要挣扎的。绝望中,恩兄嫂伸出温暖的双手,恩嫂嫂加深了熬夜的次数,恩兄长登门再不曾空手而来。

  一双双结实舒适的布鞋,春夏秋冬不间断;一件件美丽可体的布衫,寒暑交替总温暖。要知道,四十年前的农家,谁家不是节衣缩食,省吃俭用,自顾尚且不及,年复一年的拉扯毫无血缘关系的两姓旁人的儿女,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能给自家儿女在年关扯一身洋布新衣的'积攒,在恩嫂嫂的精打细算里,不分昼夜纺线织布,两家人六个儿女每人一身粗布格子新衣,一双碎花条绒棉鞋,兄妹们欢欣雀跃,各自穿戴。父亲泪流满面的接过恩兄带来的煮好的鲜肉,煎好的豆腐,整齐的粉条,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一直到父亲与恩兄相继离开心爱的讲台,弃教经商。恩嫂嫂一针一线纳成的布鞋,怕有上百双。甚至我的女儿出生后,恩嫂嫂依旧细致的做了几双小虎头鞋,鱼头鞋,猪头鞋,柔软的碎花棉衣,与她自己同年出生的外孙女一般无二。这一份血缘之外的亲情,在经年累月的厮守里,恩嫂嫂已经将我当做了他们自己的儿女,我也坦坦然享受着这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浓情挚爱。

  每次回娘家,已经形成惯例,上午在父亲家中,下午在恩兄家中。连恩兄嫂家的儿媳也接受了家中另有出嫁的异姓女儿,每次走进家门,总有温暖的呼唤,姐姐回来了,我去卖肉,咱们包饺子。

  对于我们有些混乱的称呼,没有谁觉得奇怪,父亲与恩兄相差两岁,在村中小学相伴执教多年,恩兄的辈分略小些,按乡间辈分称呼兄嫂。一直到我胞兄结婚时,村中结婚当日,早上有上拜的习俗,新娘子要给长辈叩头。想兄嫂抚育兄妹们十数年,于情于理都要给嫂嫂叩一个头的。于是商量将辈分改变,可是叫了十几二十几年的哥嫂,突然要改口叫叔婶,总有说不出的别扭。索性依旧旧日称谓,等以后各自有了儿女,让小孩子们再改吧。所以我去恩兄嫂家叫哥嫂,儿女们去了便是叫姥姥姥爷了。

  麦收时节,女儿回来探亲,说梦见姥爷并重,醒后犹哭泣不止。年前已经知道恩兄是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女儿哀哭,我也心酸。于是偕女儿女婿去恩兄家探望。都说天怜苦命人,缘何好人不长寿?恩兄虚岁刚刚69岁,本就瘦弱的身子因疾病的折磨已经骨瘦如柴。轻轻唤声哥,恩兄费力的睁了睁疲惫的双目,又无力的闭上了,已经十多天不能说话了,胳膊连抬一抬的力气都没有,曾经高大的恩兄已经皮包骨,心,不由得如刀绞般疼痛。

  悄悄退回外间屋来,不敢伤心,怕恩嫂益发难受,再看看日渐瘦小下去的恩嫂,当年的俊美秀丽只有满目的沧桑,满头的白发失去了旧日光泽,这还是我那如圣母般的嫂嫂吗?神思已经大不如从前,变得那么的健忘,同样的话,一会儿就要问几遍。心,益发酸楚。兄嫂深恩,无以为报,面对生命的无奈,无能为力。只能强压悲哀,婉言相慰。心底里分明知道,恩兄时日无多。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考虑到身子已然笨重的女儿不宜行走夜路,百感交集的告辞出来。回家来与夫君说起,犹自感慨。

  天刚刚放晓,一阵急促的砸门声传来,听得有人在客厅对夫君说恩兄没了。惊急之下,顾不得一身睡衣,从卧室踉跄冲出,急急追问,几点钟的事?我昨晚回来还很平静,怎么这么快?走时有没有受罪?

  半夜走的,没遭什么罪,走的很安静。他回归天堂去了,你别难过,也算见了最后一面。你嫂子让第一个来告诉你,早些回去吧,明儿火化,后儿出殡。来送孝的男子很善解人意,细细宽慰。

  夫君抱出一大捆毛巾交来人带回去,丧期需用很多,依乡俗预备上好香烟送给前来报丧的人。听他们客客气气出门,呆傻一般立在客厅也不知送客,夫君回屋见我这般,轻轻说,快点洗漱了回去吧,总是早晚的事,看那难受的样子,走了,也就不受罪了。

  傻傻的看了他一会儿,泪水方知道流下来。那么这是真的了?恩兄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那慈父般的恩兄,永远的离开了,真的吗?

  恩兄一家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没有震耳的嚎哭,没有四处飘飞的纸灰,灵堂里也没有满屋杂乱的稻草。一盏白烛,一瓶圣水,只有不绝于耳的诵经声,祈祷灵魂的永远安宁。

  灵堂里诵经,队列整齐去教堂诵经,虔诚的去迎请神父来做弥撒。神父身披黑袍,声音嘹亮,虽然不懂的他们在唱些什么,可知道是为恩兄的灵魂祈祷,愿他罪孽永消,早升天国。与恩兄的女儿们披一样的重孝站在一起,静默祈祷,啊们!

  去殡仪馆原本没有安排我的座位,因我不是教徒,不会诵经。眼睁睁看灵床抬上车,泪水汹涌,扑上去拉住恩兄的弟弟:我也要去!

  二兄看我泪流满面,宽慰道:去吧!这车坐不下了,一会儿管事的有一辆小面包跟去,你去那和他们挤挤吧!

  没有觉得害怕,于情于理,都应送慈父一般的恩兄一程。面对生命的无常,头脑一片空白,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吗?

  盛夏炎炎,出殡总在正午时分。上车前,恩嫂的堂妹千般叮咛,要记得照看嫂嫂的两个女儿,不要太过伤心,天气太热,又都是一身重孝,不要在烈日下哭出病来。又特意的提上一捆矿泉水来,嘱咐我记得要她们喝些水。

  送殡的队伍缓缓前行,不再诵经,只是一片哭声。早将自己答应的重任忘却,与她们姐妹一起痛哭失声,哀难自禁,姐妹们只哭得手足冰凉,冰凉紧握。送恩兄最后一程,尽一个女儿最后的义务。

  恩兄的坟茔在麦田深处,刚刚收割完的麦地里,玉米还未来得及播种,新麦昌盛,可恩兄却再也尝不到了,尝不到了......

  返回路上,路过村中小学校门口,恩兄的女儿指着大门两侧的十二个大字说,这还是爹写的呢!字还在,爹却再也见不到了。刚刚擦净的泪水不由得又奔涌而出,姐妹们执手相望泪眼,哀哀各自无言。

  “春催桃李吐秀,党育新苗争荣”--是呀,这是恩兄的笔迹,当年,恩兄是村中第一笔,遥想当年,每到春节,村中都要敲锣打鼓给军烈属送春联,都是父亲与恩兄挥毫写就。恩兄当年,书画俱佳,那时村中家家户户娶亲时影壁墙都是手绘,不像今天买的瓷砖壁画粘贴。恩兄彩笔,为多少人家锦上添花。花鸟虫鱼,栩栩如生。而今,神笔何踪?

  唉,我那多才多艺的恩兄,如今是,故迹犹在人永别,苍天无情情永殇。叹人间,多少生离死别恨。

  这两年,因为父亲病体的缘故,去恩兄家的次数减少了许多,匆匆一面成永别,痛定思痛方追悔。这才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丧事结束,回到父亲家中,想起父亲与恩兄一生情同手足,却未能见最后一面,看父亲一人在小屋黯然神伤,想自己只是顾虑两个病重的人见了彼此伤心,加重病情,竟残忍的拒绝了父亲去探望恩兄的要求,不想恩兄走的如此仓促,深深的痛与悔在父亲的泪眼中,再一次铺天盖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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