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扣长城穿越记散文

2021-03-18 散文

  二月二十日,周五,又是我的小假日。窗外,天色黯淡,一片阴郁,是我很不耐烦的那种不晴不雨的天气。坐在电脑前,散漫地敲着键盘;乔瓦尼的钢琴曲《孤独》在耳边一遍一遍地流淌着,我能听到遥远的海涛声在不断地拍打着岩岸,溅起阵阵飞沫,我感觉自己身处孤岛。

  五哥说,今晚出发去箭扣长城吧。箭扣长城我是知道的,那是户外和摄影爱好者的神往之地。这段明长城以奇险峻美著称。穿越了悠悠岁月和滚滚狼烟,它依旧散发着原始的味道,依旧野性奔放的驰骋于崇山峻岭之巅。我曾经从照片上领略过它不羁的雄姿和苍茫的气韵。从看到它的第一眼起,我的梦就滑落在这里了。

  昨晚看央视天气预报,未来几天整个华北都将迎来一场蛮有规模的降雪。我默默地想象着雪花漫舞下大山的静穆,想象着挂雪长城蜿蜒奔腾的气势,想象着长城内外惟余莽莽的苍茫与壮阔,内心豪气油然涌动。长空寥廓,群山静寂,古墙沧桑,飞雪茫茫,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组合,更难得的机缘吗?

  我说,五哥,帮我订票吧。当晚十点的火车,太原开往北京的K602次。除了御寒的衣服,并不需要准备特别的装备;只在鞋的问题上,稍有犹豫;在雪地中走过,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带一双备用鞋应该是很明智的计划;结果临走前,还是放下了。

  背上行装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空开始飘下稀稀疏疏的雪花,在路灯的光影里,像是一群初入陌生环境的孩子,显得拘谨而迟疑。

  在车站和五哥等人聚齐,候车,检票,进站,上车,一阵忙碌,终于安顿下来。坐在临窗的小椅子上,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匆忙人影和他们身后的城市;车内车外,恍如两个世界。我喜欢这种感觉。

  列车准点出发了。光影中飘摇的雪片变得繁密而急促,雪开始下大了。每一次被不管何种交通工具带离城市的时候,内心总是会浮起人在旅途的漂泊感,这种感觉让我觉得亲切而平静。窗外流动着茫茫雪野;沿途停靠的一个个小站,站台前昏黄的灯光,灯光中飘摇的雪花,雪花中上上下下的旅客,都让这种漂泊感更加真切,更加耐人寻味。

  爬上狭窄铺位,准备享受旅途中第一夜的睡眠。真是奇怪,好多人说在火车上睡不好,逼仄的空间,摇晃的车身,咣当咣当的响动,让他们总是处在似睡非睡半梦半醒的状态,而我却能酣睡如常,甚至连梦都没有一个……

  果然一夜好睡。

  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八点出头,列车准时到达北京站。和昨天提前到达的朋友们在站前会合,组成了十八人穿越队伍。先是地铁到东直门,再转大巴916路至怀柔,然后包车前往长城脚下。一路辗转,十一点二十左右,到达位于箭扣长城南麓的卧佛山庄。这一带的虹鳟鱼养殖很出名,据说虹鳟鱼以其肉嫩味美、营养丰富而闻名,每年吸引着北京周边和众多外地游客专程来此尝鲜。我们的午餐中,自然少不了垂涎已久的虹鳟鱼了,但品尝之下,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鲜嫩无比,有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感觉,不知是鱼的问题,还是烹制的问题。

  大约十二点四十,我们开始沿着一条崎岖细窄的山路蜿蜒盘上,逼仄处、陡峻处接续不断,再加上厚雪覆盖,更是险滑难行。没走几步,身上已感燥热,有了微微的细汗,赶紧收起羽绒服,换上单衣继续攀登。途中不时停下来,驻足瞭望,山谷里皑皑的白雪,四周围挂枝的雪淞,无不爽心悦目。

  遇见几个重装下撤的贵州驴友,他们是昨天上的山,当晚在长城上扎下营地,没想到一夜风雪,气温骤降,都被冻得够呛;不过,这种夜宿长城上寒梦飞雪中的经历和感受,也真是难得的机缘呢;我倒是有点羡慕他们的好运了。

  已经看到城墙了。贴近城墙根,是一截陡立的崖壁,需借助当地人搭靠在岩壁上的木梯和从岩缝中生长出来的粗壮的树枝才能攀援而上。终于站在了长城之上,纵目四望,但见群山逶迤,万壑纵横,峰峦之上,古老的长城蜿蜒起伏,衬着皎洁的雪色和迷蒙的'雾霭,苍茫粗犷中又透着难得一见的秀美风姿。俯仰之间,顿感沧桑之气,豪迈之情,如天风浩荡,破空而来。

  我们爬上的位置恰好就是箭扣段长城,也称做“涧口”。据说是因为此处山势起伏跌宕,状如满弓扣箭而得名。还有一个说法是,一位官员视察此处,见其形如山涧之口,故名之“涧口”;后来,从“一箭扣双雕”的古语中获得灵感,遂改其名为“箭扣”。比较起来,我更喜欢“箭扣”这个称呼,形神兼具,读出来都觉得响亮,有气魄,能让人油然生出“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豪气。

  从“箭扣”处右拐向东,经小布达拉宫、镇北楼可以直通已经开发的慕田峪长城,那是我们明天计划中的穿越路段。我们今天要左拐向西,经天梯、鹰飞倒仰到达北京结,然后下撤。

  从天梯方向下来几个人,上前想询问一下前面的路况,结果发现走在头里的那个朋友说话断断续续,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出冒,让人理解起来有些费劲。他似乎看出我眼神中的疑惑,便腼腆窘促地微笑着,借助手势,一词一顿地说:我、韩国人、汉语的、不好。然后,指向正从不远处雾气中走过来的一个人说:他的、汉语、好。会心一笑,握手致意,原来是跨国驴友。那一位韩国朋友的汉语讲得果然地道,清晰而流利,交流变得顺畅,他说前面的路不好走,需要穿冰爪的。边说边抬起脚,把绑在鞋底的冰爪示意给我们看。我这才注意到这几位的行头:身穿冲锋衣、背挎双肩包、手握双杖、脚踏高帮登山鞋、绑缚冰爪和雪套:标准的户外打扮。

  好走的,不好走的,只要能走,就都是要走的。长城的方向就是我们的方向,我们开始顺着积雪的城墙,时而爬升,时而下降,时而弯折,时而迂回;平缓处,如闲庭信步;逼仄处,则侧身挪移;坍塌处,便绕道而过;陡峻处,唯手足并用。我们在用自己一步一步的或平缓或艰难的行走攀爬,重复着长城依旧执着的步履,体验着长城曾经的不羁傲气,也感叹着长城今日悠长的寂寞。

  顺着山势起伏修建的长城每到了一座山顶,就会有一个敌楼矗立,这些昂然屹立的敌楼,虽然历经了四百多年的风尘岁月,留下了深深的沧桑痕迹,但依然野性勃发,雄姿不减;在群山野岭之间,它们如星斗般布列,就像是一个一个的巨人,展开了双臂,携起了双手,将绵延万里的长城连贯一线,形成了坚不可摧的北方屏障。

  伫立在任何一座敌楼上,你尽可遥岑送目,俯仰天地,你目光游走到哪里,哪里便是风光无限。雪后的山峦少了几许苍莽与荒凉,多了几分淡远与静穆,就那样黑黑白白清清淡淡的铺展开,如一幅随意挥洒的淡墨山水;不时有云雾从脚下的山谷间升起,时浓时淡,时聚时散,恍惚间仿佛置身于黄山云海。伸向远方的长城就在这云雾的聚散变幻之中,在清净雪色的映衬之下,收敛起它的孤傲与冷峻,向我们展现出难得一露平和与静美。

  你也尽可以放纵自己的思绪,走进长城曾经的故事。

  你可以想象一些壮怀激烈的,像黑云压城,像狼烟滚滚,像金戈铁马;你也可以想象一些苍凉悠远的,像戍角悲吟,像羌管悠悠,像关城冷月;你还可以在想象中去寻找些浪漫的气息,你可以轻轻地走近那些视死如归的戍城将士,你可以在他们的铮铮铁骨和刚毅面孔背后,找到一个温柔的角落,你会发现,那里珍藏着会在月光下夜梦里悄然绽放的柔软而旖旎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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