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散文

2021-03-18 散文

  她总嫌他没情调。说话不够幽默,或者说他所谓的幽默,递过来时,她接收到的却是低级的玩笑,不仅不好笑,还会起一身鸡皮疙瘩。他也不够浪漫,没给她买过玫瑰花,买过唯一的一次衣服,是去杭州旅游带回了一件丝绸短袖,颜色晦暗,样式老旧,她只瞥了一眼,嫌老气,回头便给了妈妈。

  他嫌她不温柔,跟别人打电话总是细声细语,有说有笑,跟他说话总是硬梆梆的,一点也不女人。没有小鸟依人的柔情,没有软语轻啼的温存。

  难道,此生嫁与,错了吗?

  当初也曾疯狂地爱上对方,一想起来就幸福得眩晕。可是,当两个人越来越近了以后,眼前朦胧诗一般的美丽退去,谜一般的吸引力消失了,就像潮水退却,露出的尽是丑陋而嶙峋的岩石。他俩都挺倔强,针尖和麦芒,所以少不了吵吵闹闹,但是却如一个人的两只手一样,再怎么纠缠也觉得不可或缺了。

  就这么两个别别扭扭的人,一起生活了快20年啦,彼此熟悉得像镜中的自己,除了对着镜子挑挑刺,看看脸上的皱纹,拔掉几根白发,实在是不爱看。

  真的是死水一沟了,平静得连一点微澜也没有。

  今天要去验收房子,早晨吃过饭,便开车直奔目的地。坐上车的时候,见他又不系安全带,她心里有点愠怒,但是想到前几次硬梆梆的教训,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边自己系,一边故意撒着娇说:“老公——系上安全带!这是常识!”果然,这一次怀柔政策奏效了,他虽然一边嘟囔着“一会出车库不方便”,一边乖乖地系上了。她粲然一笑,调皮地说:“嗯,不错,乖宝!”他憨憨地笑了:“打哪儿学来的词!”

  路上,她打开手机空间,读自己早晨刚写的小诗,才读了两句,他便道:“别读了,干扰我开车。”她讪讪地打住,想发火,又觉得有道理, 只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对牛弹琴,夏虫不可与语冰。”面对一个现实主义的理工男,浪漫主义的文科女无计可施。她只好拿出事先预备好的书,低头自己看起来,沉入雪小禅的另一个世界。

  终于到了售楼处,折腾了老半天,终于找到验房师,到了新房里。这是他俩买的的养老房,这里空气好,三面环山,16楼,尽管房子小了点,采光很好,楼座恰好在小区的里头被暖暖地包起来,虽然前面有一幢不低的楼,但太阳正好爬坡一样,抛物线式上升,所以房间内阳光灿烂。房子还没刷乳胶漆,他穿的黑色羽绒风衣上蹭了不少白灰,这件衣服足有三四年了,是在利群买的,花花公子牌,很有型,袖口都有点磨破了,现在穿出去回头率仍然很高,她戏称之为“发哥服”。这是他的最爱,去年刚买的都不愿穿,独爱这一件。

  她一边用手为他掸着白灰,一边调侃着嗔道:“别人都没有沾上,就你利索。”同来的年轻验房师漂亮的女朋友笑了,他也笑,憨憨地说:“这衣服发飘。”她笑道:“是太拉风啦。”大家都笑了,一室的阳光似乎也跟着舞动起来。看着那一地灿烂,她真想席地而坐,沐在暖暖的光里,看对面淡淡的山影,看太阳如何一步一步爬过楼顶,爬下树梢,爬过地老天荒。

  可是,房子还有很多问题,今天是没法拿钥匙了,已经是中午了,两人都有点累,坐到大厅的沙发上歇会吧。他斜坐在那里,倚在靠背上,随手拿了一张宣传单盖到脸上,一会的功夫就睡着了。午后两点钟的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温暖而不刺目,像极了小鸭软软的'绒毛。她给他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就又捧起雪小禅的《小喜》,去邂逅书中的美丽。

  太阳的脚轻轻悄悄地挪着,已经三点了,她叫醒了他。买的那个车位想退,与经理交涉了半天无果,她早已饥肠辘辘,心里暗忖:这个男人真磨叽,都下午三点啦,还没办成呢。她有点委屈,也有点愠怒:“走吧?快饿死啦。”他翻身起来,说:“你等着,我去买点吃的。”说着便走出了大厅,风衣的带子在身后飘来晃去,活像一条尾巴,她扑哧一声笑了,怒气顿消,低头又沉入文字的世界。。

  她饥肠辘辘地等着,时不时抬头看看,终于,远远地看见他穿着黑风衣很拉风地回来了,她觉得他从拐角过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去,特别特别帅。他拎着一大袋子好吃的,笑眯眯地回来了,打开袋子,先剥开一个肉松面包的包装递过来,又撕开一根QQ肠递过来,她狼吞虎咽,一边表扬道:“真好吃!”他得意洋洋地指着远处的一个建筑说:“我发现了一个新开的超市,你看那个挂了很多条幅的地方!”脸上全是笑意,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有成就感,一边又递过一个小蛋糕。她吃得美极了。她想起昨天晚上洗头后,怕她着凉,他递过电吹风让她吹头发,又递过营养食品和水杯,嗔怪着:“你这人就是没有长性,又不记得吃药。”她听话地接过,乖乖地服下,她有心悸的毛病,那是他特意从网上买的。

  午后的阳光,明亮而不刺目,温暖但不炽烈,柔软得像绸缎,像小鸭的绒毛。她真想沐在这阳光里,就这样平平淡淡,从从容容得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原来,有一种情调不是“赌书消得泼茶香”,而是淡极极淡,像白开水,却百喝不厌;像大白菜,却百吃不厌;像那白海棠,“淡极始知花更艳”;像随处可见的小草,普通平常,毫无旖旎之态,却渐行渐远还生。

  忽然就想起了那句话: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晚上回到家,他拿过那一袋子吃食,说:“你怎么不吃啊,给你买的。”她一看,是几包山楂片,她的最爱之一。笑着拿过来,塞到包里,说:“储藏起来以防万一。”她有低血糖,包里常备着糖果,他也知道。

  她在微信上与小外甥通话,小外甥又回老家看姥爷姥姥了,而她已经三个月没回老家了,心有愧疚,她便说道:“你太好了,乖宝!”

  他在一旁听得真切,笑着嗔道:“你打哪儿学了个词,又乱用!”

  “是啊,乖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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