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浏览空间,看见一友更新了说说:“明月满天”,欣赏之余颇有些诧异:此人平素在空间只喜欢唠叨一些“吃喝玩乐”的生活琐事,从来不说起“清风”“明月”这些务虚的话题,怎么今天突然如此浪漫风雅起来?再仔细一瞧,才发现是自己读错了,原来人家写的是“明天满月”,大概是说谁家的孩子明天就满月了吧。想想自己这好没来由的误读,不觉暗自好笑。突然想起曾看到这样一个故事:作者乘坐的一辆客车停在一个小镇上,他透过窗户看见一间店铺的门楣上写着几个大字:“阳光不锈”心里一阵惊喜,想,这名字多富有诗意啊!在这样的小地方居然也有诗!谁料汽车开动后,阻挡视线的障碍物往后退去,他看到了店铺的全称,原来是:“阳光不锈钢厨具”,顿觉大煞风景。
生活往往是这样:错觉产生诗意,真相其实无趣。“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是的,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灯下美人,网上恋情……这一切之所以美好,皆因笼罩着一层朦胧神秘的面纱,而等到走近了,看清了,错觉消失了,美感也将丧失殆尽。生活的许多本相,真的经不起细看。
(二)读《纳兰词》,读到“砚北峰峦米外史”一句,不解其意,查阅资料,居然查到了这样一段很有意思的典故:南唐后主李煜得到了一方名砚,砚台四周雕刻有三十六座峰峦,都有手指般大,故称砚山。南唐灭亡以后,国宝飘零,后来,这方砚台落到了米芾手上。对书画巨匠米芾来说,这也算物得其主了。但米芾却没有把它当宝物珍藏一辈子,而拿它在镇江甘露寺下临江之处换得了一块地皮,建宅于其上。及至南宋绍兴年间,米芾的这座砚台换来的宅子归了岳飞的孙子岳珂,岳珂在这片地上建筑了一所园林,想到此地几番易主之传奇经历,便以李后主那方名砚为园林命名,是为砚山园。
米芾此举,真可谓“物物而不物于物”的典范吧。较之一些为收藏某些东西而倾家荡产、争得你死我活的人,他是何等洒脱。史载,米芾“冠服效唐人,风神萧散,音吐清畅,所至人聚观之。而好洁成癖,至不与人同巾器。所为谲异,时有可传笑者。”由此可见,果真名不虚传也。
(三)无事闲翻书,看到这样一句话:“糊涂脸水聪明枕”,此言出自清朝诗人黄之隽的《詹言》,大意是说:在五更睡觉初醒时,天色未明,这时无论是悔悟过去的事,还是料理将来的事,都一一了然于心,也就是说,在枕头上的人是最聪明的;等到一起身盥洗,是非明辨的事,立刻十忘其五,所以说洗脸水是糊涂水。看到这句话,颇为感慨,想必大多数人有这样的体会吧。人总在静卧枕上时,若无睡意,则辗转反侧,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一些被忽略的人事,被压抑的情感,被埋藏的梦想……都在这个时分一一复苏。于是你信誓旦旦地想着:今后一定要改变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再这样庸庸碌碌地活着!可是,一旦起床,你便立刻被各种俗事淹没,不得不为现实的柴米油盐奔波,再也顾不得在枕上的美妙构想了。
俗话说:“晚上想想千条路,天明起来走老路。”是的,许多人,就在这样清醒与糊涂的徘徊中走完了一生。用张爱玲的比喻来说,就是:“好像在长凳上睡觉,抱怨着抱怨着,还是睡着了”。
(四)常去散步的路上,总会看见一老人蹲在那里整理他捡来的废品:废纸箱拆开,压平,一摞摞叠起来;塑料瓶、易拉罐一个一个数好,分别装进大编织袋里。据了解,这老人儿孙都在身边,家里似乎也不怎么缺钱,但他总是每天很早就出门,拎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佝偻着腰,步履迟缓地到处转悠着捡拾废品,日复一日,几乎风雨无阻。一直以来,我对这个老人充满敬意,觉得他这是一种既维护环境又自食其力的生活,值得尊敬。然而有一天,我站在那里等人,无意中发现他在一叠废纸片上面倒一些湿沙土,然后在上面覆盖一层纸片,再倒沙土,一层一层,不厌其烦地如法炮制,最后再整个捆扎起来。我明白,他这是为了增加重量,多卖几个钱。突然之间,对他的敬意荡然无存。
有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这句话,我向来是不赞同的,但此刻,觉得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五)傍晚散步,看见眼前一电线上落着一排鸽子。见我走过来,鸽子们一个个呼啦啦飞走了,只有一只仍然停在那里,定定地瞅着我,似乎在考察我。这真是一只有意思的`鸟儿!它是太天真无知没意识到人类的可怕吗?还是它慧眼识人看得出我不会伤害它?还是它翅膀受伤飞不起来只好听天由命呢?不管怎样,我对它确有些肃然起敬了,也定定地仰头瞅着它,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我在心里感谢它能够给我如此的信任,而它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温和亲近。
不由想起冯骥才的散文《珍珠鸟》,写的就是作者和一只鸟儿交往的过程,文章结尾有这样一句话:“信赖,往往创造出美好的境界。”的确,只要有一颗敏感善良的心,就会发现,其实任何动物之间,都是可以沟通感情的。
(六)去一店里买馒头。我要四个,那店主拿起一个塑料袋覆在馒头上,一把抓起四个,然后翻转袋子,正准备递给我时,不小心掉出了一个,他随手捡起来又装回去。看着他黑乎乎的大手,我心里真别扭——这人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啊!真想提醒他一句,但没好意思说。怏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记起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曾写过一个情景,他到一个农夫家去,农夫给他一杯刚从井里打上的、还有些浑浊的水,他为了农夫的热情好客,巧妙地将灰尘摇到杯底,然后闭上眼睛,将水一饮而尽。他在文中说,“在有关礼貌问题的时候,我通常情况下是不会有洁癖的。”梭罗说得好,在礼貌和洁癖之间,还是先顾及礼貌吧。如此一想,心里渐渐释然:没什么,大不了把那个馒头皮儿撕掉再吃,这样既不伤人又不害己,岂不两便?
笛卡尔说:“读一切好的书,就是和许多高尚的人谈话。”没错,阅读伟大的作品,确实可以净化我们的心灵,使我们及时摆脱怨恨、愤怒等负面情绪的纠缠,从而能够从容面地对生活中的种种是非恩怨。
(七)有个刚混上一个带“长”字职位的熟人,好几次不无怜悯地对我说,你这人就是太死板,你要是早活动活动,最起码也能调到城里工作,看看和你一起毕业的那些人,哪一个还像你一样一直原地不动?对这样的人,我只有付之一笑,不愿多说什么。我无权反对她这种生活观念,也不计较她在我面前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反而也有些同情她,就像她同情我一样——岂知她所炫耀的那些,恰恰是我所厌弃的!我知道现在的世界很疯狂,人们在忙着升职,忙着出书,忙着捞钱,忙着出名……然而,有了这些,就一定会过得幸福吗?我承认自己胸无大志不求上进无所作为,我只想按自己喜欢的方式过日子。
作家陈丹燕说过,“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在人到中年时,发现自己此生竟按照自己的心愿一路走来更令人安慰的了。”是的,人到中年,经历过一些世事,看清过一些人心,或多或少会明白一点什么才是重要的,学会坦然接受并享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包括生活的缺憾和痛苦,安静地守着自己的一隅天地,偶尔,抬头眺望一下远方的风景。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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