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泥土想到的散文

2021-03-27 散文

  记得老一辈人说过,泥土也需要安静。她春生万物,竭尽全力给夏塑形给秋丰盈。泥土很清醒,知道这些都是轮回的过眼烟云,她谦卑地接纳一切,守着三秋树打坐禅定,天穹高远,四野宁静,洁白的霜色是大地的鼾声,村庄睡成孩童的笑靥,连故乡的大黄狗也会噤声。冬天,朔风凛冽梨花飞雪,江流失声鸟雀无语,泥土的智慧在于她能坚守最初的安静,"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修行就是告別尘世间的所有色彩,能够沉潜得住,寻找内在的安静,寻找真实的自己。

  人不能像泥土那样无牵无挂地回到最初的安静,镶了钻的名,贴了金的利,总是让人在扰攘的红尘中挣扎,即使痛不欲生也会乐此不疲。欲望酾酒临江,在桨声灯影里横槊赋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历史的主流总是澎湃着安富尊荣的涛声。值得幸庆的是,总还会有人在灯红酒绿中猛然回头,在纸醉金迷的红尘中对自己的灵魂负责任,在鸢飞戾天的攀爬中停下脚步,找回精神世界里的从容与安静。

  那个分不清是蝴蝶变成了自己,还是自己本来就是一只蝴蝶的庄子,面对身负楚王使命的官吏,他的心像濮水一样安静,"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他把灵魂安放在自由舒展的空间,独与天地相来往,成就了与众不同的人生。“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的陶渊明在世俗的浊流中打拼十三年,他不断尝试,不断失望,终至"不为五斗米折腰",断然告別过去,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写意人生,"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陶渊明洞明世事,活回了自己。再有诗人林和靖,隐居杭州,结庐孤山,终生不娶不仕,过着"梅妻鹤子"的神仙日子。资料记载:(他)既老,自为墓于庐侧,作诗云:“湖上青山对结庐,坟前修竹亦萧疏。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可见这位老人家以入仕为耻,完全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我最想说的还是苏东坡, 从"乌台诗案"起,这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诗人就带着枷锁踏千山走万水,一生坎坷,正如其诗所云: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他又一生超然,以一颗安静的心享受着生命的馈赠,他的豪迈、深情、俏皮、喜气与忧伤,是那么有风雅,处处潜藏着一种智慧与幽默。"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是他骨子里的尊贵;"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是他灵魂深处的超拔;""人间有味是清欢",是他的精神境界的高标。他一边颠沛流离,一边长袖曼舞,"游于物外,不凝滞、不苛求,自然无往而不乐"。生而为人,最伤脑筋的是肉体与灵魂的问题,而苏东坡却把这两者调理得相得益彰,周国平曾说过这样的话:肉体是奇妙的,灵魂更奇妙,最奇妙的是肉体居然能和灵魂结合在一起。若说庄周、陶潜、林逋的精神充满坚挺的骨感,那么苏东坡的精神就是丰满的血肉,他在扰攘的红尘中明确自己的坐标,记住了回家的路。

  时下正在热播冯小刚导演的《芳华》,我两次走进电影院,对影片中的人物感慨不已,物质的人群往往比精神的达者要多些笑声,醉心物质的往往会搬弄是非,玩弄手段,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占尽风头,而执着于精神的更像一座北方的雕像,看起来高大,摸上去沁凉。史铁生说:"看来,残疾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本质。”由此可见,灵魂健全,能够在尘世间守候一份精神的烛火该是多么难能可贵。

  是美人,就会迟暮;是英雄,就会末路。岁月不可往,什么样的人都会悲剧式终结,关键是你要知道怎样注重内心的生活,把尘世的光怪陆离调制成心灵的.鸡汤,让心灵得到真正的养料,比如说,读一读书,听一场音乐会,看一次电影,闻一闻花香,尝一尝雪的味道,或在月下喝一盅普洱,品一杯红酒,实在不行,听一听路边孩子们的胡言乱语也是一种享受,只要不被生活的所累,岁月的每一缕阳光都会沉淀成心底的宁静。

  记得工作最忙的日子里,我依然坚持读书,并与几个网友相约共同一本书活动,我们美其名曰:天涯共此时,我们陆续读了《理想国》《浮生六记》《了凡四训》《黄金时代》《人生》等等。稍有闲遐,我就读北岛、舒婷、顾城、海子的诗,并每月至少写三首诗歌发到上去,我把精神的茶放入尘世的水里,所有最苦最累的日子里都飘散着无比的清芬。我无法游离现实,我就在现实中寻找自己的桃花源和瓦尔登湖,现在,读书写诗已成了我的习惯,成了我精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下面这首小诗就是我读顾城时,灵感骤至一挥而就的。

  别笑,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生如蚁而美如神",平凡如草芥,灿烂若星辰,只要精神不死,这个世界才会永生。每当我端起书或拿起笔,记忆中的悲欢离合,沉默中的兴衰沉浮,都会黑白默片中慢慢向我走来,我会哭会笑,因为我的心释然了,安静了。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尘世里,如果不能让自己伟大,起码要让自己自由。

  泥土懂得安静,万物才生生不息,我们聪明的人类为何不能省察自己,过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呢,记得清代文学家李渔在浙江兰溪建一亭,名曰"且停亭",并附一联: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来者往者溪山清静且停停。人在名利道路上奔忙,何不停一停,想一想我们为什么出发,又要去何处呢?若能停时停一停,生命定会安静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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