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山有多高水有多高”, 石人山也是如此。石人山海拨千米,从山顶到山脚有数处泉眼渗出,高处为行人解渴,中间为村民生活,低处为牛羊放牧。这些高、中、低泉水如同乳汁一样哺育着父老乡亲,浇灌着野果香花。
故乡,十年九旱; 乡亲,“靠天吃饭”。石人山的泉水流量是有限的,仅能满足乡亲基本的生产生活使用。干旱季节,山顶的涓流干枯封尘,山腰的泉眼变成泪滴,只有山底的泉水依然清彻。为了吃饭生活,村民不得不下到四百米高的山底去挑水,弯延崎岖的山道十分难走,半天的辛苦 ,才能把水担回家中。干旱无雨,出土的禾苗被炽热的骄阳烤的奄奄一息,人们用幸存在土坑里的污泥浊水拼命地与之抗争,全力期盼着老天爷能够开眼,期望着到秋天能有收成。
持续干旱的日子,我们全家倍受煎熬。父亲工作在外,母亲身体欠佳,我们姐弟年龄尚小,无法到山底挑水,生存的强烈意志,绝不能够坐以待毙。母亲拖着姐姐为自留地里的禾苗寻水救命,我提着木桶到村东的“ 背井”上去“等水”。 “ 背井”因背着阳光而得名,狭窄的“ 背井” 倦缩在石缝里,容不下一个成人的身躯,盛水的石臼只有脸盆一样的大小,雨水充沛时也供不上全村百人饮用,可当干早持续时,其它的生活水井都断流之后,“ 背井”里还会浸淌出点点的泪滴。 “ 背井”离家虽然不远,可“等水”的时间却很漫长。 滴水贵如油,“ 背井”的泪滴,几个小时也装不满一桶。滴水慢慢,“等水”的人却是争先恐后,一旦抡先,便不敢离开,否则就会前功尽弃,因此村里人把这样的守候叫做“等水”。
我在“等水”,我还未满八岁; 我在“等水”,我带上了课本; 我在“等水”, 我拿好了干粮。 “ 背井”太小,水滴太矮,够不着水桶,我屈身在井龛里,用葫芦瓢把聚集到石臼里的水舀到水桶里。我不敢怠慢,这是全家的活命之水。漫长的等待之中,舀水的空隙之间,我读课文中的古词,我啃准备好的干粮,我对远处的白云发呆。夕阳西射,照到了“ 背井”上,晶莹的水珠在无力地闪烁光亮。太阳渐渐沉到了山底,饮烟开始袅袅升起。耐心的等待,等待的耐心,终于等满了两桶清粼粼的泉水 ,我召唤着母亲与姐姐,把水抬回了家中。
“等水”的童年,叫我感到纠结,“等水”的.过程,让我永远难忘。长大的我,不再去静静的“等水”,每当干旱肆虐的时侯,我同大人一道去山下挑水,开始挑两半桶,然后挑满满的两桶,为了防止溢洒,摘下树枝阔叶放在桶里,艰难并小心疑疑地在崎岖坎坷中攀登。
离别故乡数十载,我走过了江河湖泊,我工作在繁华城市,我生活用得是自来水。每当我开启流之不尽的水龙头时,我就会想起石人山的泉水,品味“等水”的童年,重现挑水的艰辛。自来水、矿泉水、纯净水,没有故乡泉水的甘甜。我热爱水,我珍惜水,我节约水,每一滴水都与命脉相连。
“山有多高水有多高”, 石人山也是如此。几经变迁,石人山里的父老乡亲,有了新的生活,或远走它乡谋生,或坚守村庄放牧,石人山受到政府保护,山间林长得茂密避日,蓄水保持充沛,再大的干旱,山泉也不会中断。现如今的家乡,修筑了储水池,引来了山中泉,吃上了自流水,种植了果树林,过上了好生活,“等水”挑水的日子己是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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