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会的消息似乎是在一夜之间传开的,校园的各个角落里都在疯狂地聊着这件事,其热门度绝不亚于“超女”李字春的出现和电影《疯狂的石头》的上映。当然这样的情况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就好像相片会泛黄,罐头会过期。
喇叭里开始用大量的励志歌曲做下课铃后,《我的未来不是梦》《光辉岁月》《永远不回头》都在其中。振奋的旋律每次一响,我的心脏总会发生相应的颤抖,想要趁着下课10分钟休息一会儿的脑细胞也被栓在这旋律里,睡也睡不着了。
窗外的操场上,开始每天都有一堆人在那里练习各种跑,一些跳健美操的女生花朵一样地在那里簇拥着,林露湘和李惠妍也在里面,这自然引来了男生们的注目——
“你说,这里面跳操的哪个正?”
“我看都不怎么样,侨中的一群恐龙。”
“还好吧,你看中间的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皮肤很白,头发垂到肩上的那个。”
“哦,想起来了,是高二的,在广播站播音,好像叫李惠妍。”
“你小子这么关注她啊?”
“因为声音好听,所以就记住了。旁边那个谁,身材也蛮好的,长得……还行。”
“那个应该是高一的吧,以前没见过,不过和李惠妍比不了。”
训练的过程中停下来,耳朵里总会传来高年级的学长在评论体操队里的女生,但我绝对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也会注意到林露湘,说她身材不错,长得还行?天啊,这只是一只宇宙不明生物,哪里会是李惠妍那类的女生,两者有可比性吗?我顿时怀疑那些高年级的学长是不是因为跑步的缘故都忘了戴眼镜。
“别走神,看过来!”李浦朝我喊道,并做了下发令员的手势,“预备,跑!”
身边的男生个个箭簇般向远处射去,尽管我妈没把我的腿生得比别人长,但我还是尽力往前跑,汗一下子流下来了。我突然记起这只是练习,而且跑的是5000米,干吗要这样拼命?索性就像放了气的轮胎慢了下来。
“夏小树,你可是班长,要认真跑!”李浦追了上来。
“我跑我的,哪里不认真了?要知道我跑的`可是5000米,如果都用他们跑500米的那种速度,我还能活吗?”我朝李浦翻了个白眼。
他把脸别过去,一句话狠狠甩在身后:“那到时别拖班级总分就行!”
暮色中,余晖把影子拉得又瘦又长,我相信自己快成风中的—根竹竿了而在竹竿的另一头,一个大水桶走了过来。没错,那是王吉的影子。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借着惯性,胳膊揽过我的肩膀。
“疼!”我冲他皱了皱眉头。
“不会吧,小树?你只是跑步,不像我扔铁饼需要借助肩膀,怎么你也会这样招架不住啊?”王吉晃着大脑袋问着。
“你改天也跑个5000米看看啊。”我摆了摆被王吉按疼的肩部,回答道。
“那改天要不要弄个什么钢板或者石膏的啊?”
“死胖子,开我玩笑!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开始和王吉过招,他见势便跑了起来。但终究胖子永远都跑不过瘦子,我很快抓住了他,像往常一样用手挠他那分不清是腰部还是腹部的地方。
这一幕,正好被李惠妍和不明生物林露湘看到。
我知道我要悲剧了。
“小树!你怎么又欺负人!”林露湘走过来,用女侠一般的口吻对我说道。
“我们俩只是闹着玩,干吗又要你出手?每次台词还都一样,有意思吗?”我拉起倒在草坪上的王吉,不屑地看了一眼林露湘。
“夏小树,你……”林露湘被我搪塞得哑口无言,面颊像充了气的皮球,快要被拍起来了。她双手插在胸前,嘴角噘起一条不好看的弧线。
只见远处,有一个矫健、轻盈的身影跑来。我看得清,是顾乐。这小子肯定又来做好人了!
我的臭脾气—下子又上来了,趁顾乐还没过来,就拖着王吉从操场中走出,并狠狠地甩了个背影给他们。
李惠妍则从体操队里打量着我们,然后笑了笑,装作没瞧见一样转过头去。
“那个姓顾的家伙也参加运动会啦?”我问一旁的王吉。
他点点头。
“那他报什么项目?”
“和你—样。”
“什么,他也报5000米了?!”
王吉笑着,点点头。
“本来就赶鸭子上架被塞到这个项目上,现在又和他碰到一块?太衰了我!”我抱怨着。
“难道小树是怕输给顾乐吗?”王吉把我打量了一遍,特别盯住我的小腿,然后问。
“才不会,我是天才,没有谁可以撼动我全宇宙超级无敌的地位……除非我妈。”
王吉又大笑起来,不过旋即脸色又暗了下来。
“小树,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们几个之间会出问题的,可能会做不成朋友……”王吉在我耳边蜜蜂一样喃喃着。
我倒不在乎,拍了一下王吉的肩膀,说:“走,带你去喝点好喝的!”
“外面?”
“肯定啦,正好顺路回家。”
“那喝什么?”
“柳橙,绿茶、珍珠奶茶,随便点,我请客。”我拍了拍胸口。
王吉顿时眼睛发出光芒来,但是瞬间又暗了下去,原因很简单,每回我一说请客的时候,到最后吃完东西走人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由胖子付钱。我敢说,王吉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胖子。
很快就走到了校门,远远地又看见了林露湘和顾乐,他们从学校另一侧的通道里出来,并排走着。我骗王吉有一家新开的饮品店挺不错的,不过这个时候快挤满人了。王吉相信了,跟我一样加快步伐向前走着。
“顾乐,我一定要赢你!”一路上,我都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看,那小子好像不要命了,整天都这速度跑,以为自己是刘翔啊?”
“高一刚进来都这样的。”
“不过听说他是跑5000米的,这种速度,最多跑不了2000米就得趴下。”
“你看,你看,他速度慢下来了,肯定吃不消了。”
“哈哈……”
高年级的学长都在身后谈论起我,我的耳朵听到后常常会烫起来,红得像我妈的一道拿手好菜——红烧肉。
我厌恶这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就像极其厌恶顾乐那个家伙,感觉他就是成心和我作对。有时候我根本不觉得他是朋友,倒像看我出洋相的敌人,他是这个世界上仅次于我妈和林露湘之外难对付的特殊物种。初中时每次比赛和考试基本上他都在我之上,只是偶尔几次,我人品爆发,才超过他,不过这样的概率实在少得可怜。不知道为什么,人越大,和人较劲的心理就越强烈。我报下心来,开始魔鬼般地训练,用接近极限的速度去跑这个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的5000米。几天下来,我明显感觉体力不够了,经常头晕目眩,腰酸背痛,腿也抽筋。红色跑道好比一座找不到出门的迷宫,在一次次循环反复的奔跑中,我感觉自己似乎要跪倒在地上了。
“小树,明天还要这样下去吗?”王吉在我晕眩的双眼前变成塔一样的形状。
“当……当然啦!”我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说。
“我感觉你还是不要和顾乐……”
“闭嘴!”我瞪了一眼让我打退堂鼓的王吉。
他嘟着嘴角,蛮委屈地说:“其实,我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凉茶你最够哥们!但是……我这次一定要赢他!”我咬着牙齿,紧握的拳头发出—声清脆的声响。
王吉这下不说话了,只是点着头,表示支持。我能感受他有多无奈,因为在训练的这几天里不管我训练到多晚,我都要他陪我一起回家。
“对啦,下一周就比赛,你铁饼练得怎样了?”我问。
王吉尴尬地笑着,摸了,—下后脑勺,说:“应该……会被刷掉吧。”
“那你吃成这样,都白吃了?”我对王吉全身扫视了一遍,最后目光定格在他圆鼓鼓的肚皮上。
王吉挠着脑瓜子傻笑。
运动会开始的前一天,大雨倾盆,路上出现大面积积水,植物耷拉着脑袋,学生们想趁运动会期间疯玩一场的计划都泡汤了,很多人失望极了。
但还是有一些人可以松口气了,比如我和王吉。我们都热切期盼着运动会能被推迟到高三,最好是我们毕业以后,这样就没有人可以看到我们出洋相的场景了,毕竟我不想让所有人都可以不买票就欣赏到一只猪和一只猴的表演。
可是,这个想法随着第二天升起的太阳而宣告破灭。地面上的水洼似乎一夜间就被人用吸水器吸走,远处山上的云烟也逐渐散尽,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一缕缕迅速抵达我们的瞳孔。运动场上一群人在拿着五颜六色的彩带、气球布置着各自班级负责的场地。每个人的脸上又都开始洋溢出过节一样的快乐,他们行色匆匆,热情而亢奋。
太阳啊,此刻,我是多么地恨你!
我的项目安排在了下午,早上是运动会的开幕仪式。
一个个班级从主席台前轮番走过,喊着一样的口号,做着一样的动作,像在重复机械程序。等我们回到相应的班级场地时,运动场中央就开始了李惠妍、林露湘等一群女生的健美操表演。所有男生刹那间坐立不安了,在激昂的《樱花舞》旋律中,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穿着超短裙摇摆的女生们。
“不要跟我说,这就是我们学校的最强美女阵容?”
“好看的基本都上了,不信,你可以看看四周。”
“还真是,否则周围的恐龙也不会这么多。”
“我听说二中的女生如果来我们学校的话,个个都是校花。”
“那我们学校的校花现在是谁?”
“就是那个,最前面的,皮肤很白的。”
“嗯,她跟旁边的比起来,还真是漂亮,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
“哈哈……”
毋庸置疑,侨中的女生基本上都是恐龙,男生基本上都是被困在侏罗纪公园里的流氓。于是李惠妍成了他们共同盯上的猎物。我—下子觉得李惠妍实在太危险了。
“干吗?都给我站好点。”郝帅走到男生这边,压着嗓子喊了几声,随即又走回班级前面继续看健美操表演。男生们在他的背后抛出一副副嗤之以鼻的表情。
在我看来,女生们穿上统一的衣服后远远望去,基本上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有太大区别。但跟所有男生一样,我也觉得李惠妍就是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她身上似乎发出很亮的光芒吸引着在场的所有人,而我也发觉林露湘的身上竟然也会发光,因为我的目光时常也会被她牵引。
“那个女生叫什么?挺正的。”
“哪个?”
“就是李惠妍旁边的。”
“哦,是我们年级的,8班的林露湘。”
“听说原先是报一中的,后来因为生病,没发挥好,沦落到我们这儿了。”
“感觉她跟金莎长得有点像。”
“我觉得像杨丞琳。”
“怎么,你小子想追她?”
“是啊,改天帮我联系—下吧。”
“哈哈……”
原来好多男生也从跳健美操的女生中发现了林露湘这只生物,没办法,谁让侨中资源有限,长得能过去的女生也就那么几个。
因为身高问题,我必须踮一下脚尖才能看见场上的全貌,有时急了,干脆跳起来。这下郝帅便又来了,对我囔囔着:“夏小树,你跳什么跳,要不要搬张凳子来啊?你可是班长,要带头做好……”
“报告!刚才在主席台前走操的时候好像丢东西了,所以我才跳起来看看……”我看着郝帅,即兴编了个理由出来。哈哈,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了。
“要看解散后看,现在给我安分点,否则,你自己看着办!”郝帅没有好脸色地说着,随即又转过身往前面走去。
“你是不是有多动症啊,班长大人?”李浦在一旁笑道。
“要你管!”我没好气地回答。
“说话还跟娘们似的,要不要加上‘你好坏’‘人家不要啊’?哈哈……”
身旁的男生也跟着李浦一窝蜂似的笑起来。
“你抽风了,是不是?!”我愤愤地看着李浦。他却装傻似的保持沉默,一瞬间,我真是有气也出不来了。怎么碰到的都是这些人啊?我苦恼地低下头。
世界上的各路神仙啊,你们别躲在电视机里啦,快点显灵,把这群妖孽收走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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