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一场地下之约优美散文

2021-01-05 [第四单元]写一篇散文

　　有一种美丽，藏于地下，隐于黑暗。

　　有一种怒放，等候千年，只为你来。

　　有一种心动，必体验过，才会懂得。

　　——题记

　　有一种心境，叫空了，麻了。挣不脱，躲不掉。

　　一个声音响起，说走吧，出游去。一根稻草，一杆枯竹。

　　一念突起，一念回落。懒懒的，淡淡的。莫名的期待，也有点。

　　不喜重复，可不知何故，还是来了。

　　溶洞，去过，不止一次。桂林的银子岩，郴州的万华岩，黔江的蒲花暗河，酉阳的伏羲洞，虽每次都是机械随团，一掠而过，可竟然不烦，还开心，也不知何故。

　　有人说，溶洞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洞嘛，不就是些石头嘛，暗黑一片，阴森森，死沉沉，鬼影幢幢，地府一般。

　　我怎能不来？看惯了地面，望腻了星空，地下溶洞显然别具魅力。它不同于地面，一目了然，一览无余，它神秘；它也不同于星空，缥缈悠远，可望不可即，它实在。它美丽，姿态万千，栩栩如生；它奇特，景观天成，鬼斧神工。它怒放，为了你来，它已耗尽洪荒之力；它寂静，为了你来，它已等候千年。它真实，可进可退，可视可触；它梦幻，别有洞天，扑朔迷离。它的美，人间缺，天上无。它让人沉醉，可除了亲历，别无它途。它不是地狱，不称地府，它叫溶洞。

　　这次，我来的地方叫清远。

　　一程山水一程景，典型的南方风光，与桂林有点像。

　　车行道上，人游画中，一掠而过。很快，目的地到了。

　　就那么一处低矮建筑，与普通的农户无异，那是售票处。

　　就那么一条乡间道，一望空阔，四周全是农田菜地。道旁一农妇，干制腌菜，品相不错，摆了一地。一问，自家弄的。只微笑，不吆喝，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就那么一条沟渠，自山脚蜿蜒而来，许是近期下过暴雨，很是浑浊。沟渠那边，近山脚处，一地荷花，心生奇怪，一向只见水中荷，哪知旱地也姣好。

　　就那么一座山，山峰昂首而立，与周围群山似断实连。石头山，喀斯特地形，长一些灌木蒺藜。山脚有一池塘，池塘边有一弧形长廊，廊下有坝，水从坝上溢出，跌落水渠，成一道珠帘，溅玉飞花。近池细看，山脚灌木掩映处隐约可见大小洞口数个，只是不知池深几许，这水是否便由洞中来。池内空空，浑浊泥黄，不由纳闷，何不将地中荷移植过来，再放养一些观赏鱼，别处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此刻虽是上午，可太阳已当空，阳光也烈，身体裸露部分晒得有些生疼，爱美的女士们将伞撑了，摇曳一路风景，洒下一程欢笑。我素怕麻烦，仗着头上有帽，路程不长，任由烈日暴晒。

　　至山脚，拾级而上，见一大门，上书“金龙洞”三字。虽冠名为洞，却与常见祠堂大门无异。不像酉阳的伏羲洞，先过一牌楼式大门，门口设卡，排队进入，再往里走好一阵，才见一广场，一假山，一飞瀑，算是真正抵达。更不像黔江的蒲花暗河，得先走一段长长的依山栈道，过几道声势浩大的深潭瀑布，再下到峡谷幽潭，至一码头才见。也不像郴州万华岩，需过一段精致木质长廊，湖山映衬，突兀而现。心想，这金龙洞也太不像景点了。

　　可进入大门，瞬间惊住。眼前阵势出人意料，好似转身抬腿便撞上巨人一般。看来，这是一洞窟状大厅，只见穹顶之下，数峰峭立，霓虹闪烁，明暗交错，疑心这莫不是溶洞标本博物馆之类。不容细看，旁边有人提醒，快穿上救生衣绕道下去坐船，方知这不是屋子，更非博物馆，这就是洞窟。七手八脚将衣穿好，将包背好，赶紧跟上。

　　下到水边码头，见两舟整装待发，其中一舟，尚有空座，且前方一排仅坐了两个小孩，我心中一喜，赶紧上船，两步跨越，靠前方坐了。不想那救生衣实在太过宽松，人一落坐，便脱肩高耸，回头一看，后面女士与我类似，模样甚是滑稽，可也无奈，只好由它去。船行，导游打着手电开讲。我赶紧将手机录像点开，毕竟好记性不如录下来，我虽愚钝，可这点聪明还是有的。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次位置不错，无阻无碍，心中得意，竟连帽子掉落水中都不自知。

　　洞内凉风习习，可也并不寒冷，不似当年万华岩，洞里洞外两重天，冷得人打哆嗦。里面灯光五彩斑斓，忽明忽暗，如梦如幻。水面青黑，波光粼粼，倒影摇曳，因了这些灯光，整个洞便如五色水晶，光怪陆离，如诗如画。

　　水面较宽，深不见底，船非机动，船夫划桨而行。时不时会遇上巨石突起，兀立水中，让人担心暗礁碰撞。幽暗的灯光中，四周隐约可见石壁，石林，石柱，石幔，石笋，石崖，千姿百态，栩栩如生。状如金鸡的，大概不甘寂寞，领了女友耳鬓厮磨长相依。形如马头的，马嘴马脖马鬃毛依稀可辨，虽不见全身，可依然能想象出骏马飞腾的模样。状如青蛙的，蛙嘴高举，昂首向天，眼睛晶亮，倒似活物一般。那挂于石壁的金瓜岩简直活脱脱一只长南瓜，上头光滑平整，下端竖纹清晰，颜色金黄，瓜蒂隐于壁间。船行间，换个角度再看，又似一美人头，金发垂落，弯曲有致，让人惊叹。抬头望顶，可见壁间一飞天蜈蚣，千足划动，似匍匐而行。移目下视，又可见一毛发厚密的绵羊，仿佛低头喝水。金龙洞，自然有金龙了，而且不止一条，不止一种，龙头，龙须，龙眼，龙身一应俱全，甚至龙鳞亦清晰可辨。边上一山鹰，振翅欲飞，许是发现猎物，做俯冲状。又前行，见一龟，龟甲光滑发亮，头高举，脚划行，像是正要出水上岸。船快靠岸时，又见一石美人，高鼻，卷发，侧颜，漂亮，像在欢歌一曲，迎接来访之客。真个是：

　　悠悠一古洞，默默不知年，

　　峰远飘清气，林深围紫烟。

　　寒潭多怪景，碧水有奇仙。

　　有幸临佳地，心胸顿豁然。

　　水路应该不长，连看带听，几分钟时间，已抵达对岸。

　　据导游介绍，这金龙洞全长三公里左右，步行观赏约需四十分钟，此时方知刚才水上一段才只是开了个头。这倒使我大为惊喜，本以为酉阳伏羲洞够长够深，鲜有能够匹敌的溶洞，不料这看起来很不打眼的地方，竟藏有如此景致。想那伏羲洞虽有“地下石林，人文始祖”之美誉，可毕竟暗河水浅，形如小溪，少了点韵味；黔江的蒲花暗河，虽有黑龙潭漏斗群天生三桥之奇观，可毕竟只有水上游没有陆上观。而在这里，居然融合了二者之长，一段水上，一程陆地。水上行舟，梦幻迷离，陆地步行，迂回婉转，鱼与熊掌兼而得之，实在是喜出望外。

　　洞内一尘不染，灯光明明灭灭，蓝色飘于穹顶，绿色映于壁间，红色闪于镂空，白色射于地面，黄色耀于大厅，五色交辉，如梦如幻。那栈道呢，或上行，或下行，或绕行；或阶梯，或坡道，或水平；或实在，或悬空，或半悬半实；宽窄随地而走，迂回曲折，蜿蜒逶迤，一重境界一重天。有暗河，自然少不了有桥，那桥有直有拱，有大有小，有简陋有精致。不管是路还是桥，大都有扶手栏杆，确保安全无虞。洞内暗河大都隐于道旁地下，时没时现，有时是涓涓细流，有时积于一潭一池，虽然光线昏暗，但不难辨识水质清冽。洞内空间或高大空阔或低矮狭长，高大空阔处如会堂展厅，低矮狭长处如时光隧道，有时如置身宫殿楼宇，有时似栖身轩榭亭台，有时又像步入农庄茅房。洞内皆石，不染尘埃，那石看上去湿漉漉的'，似乎从来就没真正干过，用手摸摸，清清凉凉，滑而不腻。这些石或卧或立，或实在或中空，或嶙峋或齐整，或高耸如山，或平整如台，如壁如柱，如幔如帘，或立于池中，或阻于道旁，或突起于地面，或倒吊于洞顶，或悬挂于壁上，总之，千姿百态，千奇百怪。

　　其中广受游客流连赞叹的是聚宝盆，宝石花，一帆风顺，转运石，音乐石壁。

　　最让人称绝的是聚宝盆。天生一大厅，天生一金盆，造化神奇，不可思议。盆嵌于壁，半露半隐，下有弧形水池，状如盆入锅中。盆上有空洞，内壁曲线飘逸，蓝光紫光绿光，交相辉映，如雾气升腾，又如彩带飘舞。这盆高约两米，宽不下四米，盆壁凸凹粗糙，造型古朴雅致。池有边沿，好拍者自不肯错过这机会，或坐或立，或飞跃，或托举，希望留下自己美妙的一刻，同时也沾点聚宝盆的喜气和财气。我素好奇，心想若有云梯，我必爬上盆顶，看看盆中是虚是实。

　　宝石花最是美妙。洞壁一凹槽，恰如天然盆栽，四周皆鹅黄，实在不能想象，如此坚硬石头，怎么就能生出这晶莹剔透的绝美石花来。这纯白如雪，状如绒球松花珊瑚的宝石花啊，据说形成过程极为漫长，条件也极为苛刻，因此这石花堪称国宝，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凝视这奇美的石花，我为自己庆幸，毕竟这聚亿万年之功力的石花我没有错过她的怒放和灿烂，就算此行只见这石花，也不虚此行了。

　　“一帆风顺”差点错过。这处奇石似乎很是低调，虽然它本身寓意很好，且像极了在海上长风破浪扬帆远航的巨轮，但那展台似帘幕半卷，且因位置较低，习惯了昂首前行的人自然要和它擦肩而过了。与“一帆风顺”不同，转运石气势不凡，高调亮相，它如同安放在一座复式楼内，空阔且敞亮。这是一块旗帜一样的巨石，扁平却并不单调，它类似三角石，这使得它即便换一个角度看，依然故我。游客见到这么气势磅礴的大厅，这么居中而立的巨石，难免想要绕过去看看它的背面，我想这么一绕，坏心情就绕没了，坏运气也就转好了吧。

　　一直惊奇于桂林银子岩的音乐石壁，只需轻轻敲击便能发出清脆悦耳的乐声，宛如一架天然编钟，没想到这样的石壁金龙洞里也有。很难想象，那如同非洲女子头上卷发一般垂落的片片钟乳石，竟能敲出叮叮咚咚的类似清泉石上流的美妙意境。此情此景此乐音，就连我这没什么弹奏技能的乐器盲，也忍不住要敲来听听。我想，若你虔诚，若你耐心，定会敲出内心深处的渴望和愿景，定会为自己的心音而沉醉。

　　这洞里奇石处处皆是，短短的时间内哪能数得过来？可我又怎能忽视灵芝瀑、石瀑布、天池、大寨田、以及仙人洞处女石呢？

　　灵芝瀑是真瀑，石如灵芝，瀑水如帘，低矮如磨盘出浆。石瀑布，形同瀑布，却非真瀑，该叫瀑布石才是，你看那色泽，那线条，那造型，真真是让人拍手称绝。天池自然有水，水不深，幽蓝无一丝杂物，池边是一金色石壁，上泛蓝光，石壁凌空半卷，清清爽爽，空灵澄澈，路过者无不驻足。大寨田，有水，有田畔，有村落，有树林。当然，这里除了水确乎是水，其他都是石头，田垄弯弯，树影婆娑，村落静默，逼真得很。

　　至于仙人洞处女石那就更不用说了，有人看后题诗一首：

　　天生一个仙人洞，进去参观趣味浓。

　　貌似常人真一样，卧床袒露惹春风。

　　天生一个处女洞，无限快乐在其中。

　　有人看看那洞，那石，又看看旁边镜框内的诗，哈哈一笑，说，真像，像极了。

　　千姿百态神仙府，万紫千红溶洞春，这洞里乾坤实在超乎了我的想象，流连其间，不觉时间已是倏然过。出得洞来，行走道上，回头凝望，只见山不过是山，地无非是地，与别处并无二致，不知何故，突然间竟有了武陵渔夫探访桃源的恍惚了。

　　未必这冥冥中的地下之约，这趟说来就来的造访，我也终将是那位意外闯入却找不到归路的不速之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