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造访,主人刻意安排饭局。本应在屋内就餐,谁知灶炉却坏气十足,喷吐出浓重的青烟。没享受美食,先来一顿熏呛,大家被眼泪汪汪地赶到庭院里透气。主人面色尴尬,急忙大敞门窗,排放烟雾。
庭院里极是清爽。一方平整的水泥地旁,摞有几只小板凳,想来这里是供自身休闲的场所。如果在这里布置宴席,唯一心悸的是蚊虫的骚扰。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这些贪婪的家伙大概知道没有几天日子可过,便愈发凶悍,断然会搅扰席间的兴致。
我想起昨夜的天空里,还挂着银盘样的明月,想起先圣们举杯相邀,与之同醉的旷荡,此夜若能如斯岂不快哉?至于蚊虫吗,厚衣加身,再有熏天的酒气,大可无碍。
主人正在无奈,客人提出的想法自然响应。于是桌子就顺顺当当地安置下来。
夜色渐浓,有室内灯光影射,席间并不晦暗。月儿已悄然爬上天际,却见不到多少光亮。云朵如乱絮般堆积,使得那月儿像只怕见人的小猫,飞快地从这一朵后面,跑进另一朵里。
庭院前有排矮栅栏,隔出一畦菜地。栅栏旁的小木架上,摆放着两盆花草,一盆是芦荟,另一盆是令箭荷花。恰如其名,芦荟的俗名叫龙爪,正如一只只利爪在肆意逞凶。而那盆令箭荷花,也似一堆令箭扦插在盆中。
这两种花草,我家也曾有过。母亲在世时,就喜欢这些常年不开花的植物,把家里仅有的几个窗台摆的满满当当。我颇不喜欢这些顶针带刺的家伙。养花养花,没有花能算什么?平时都懒得瞅上一眼,就是不相信,这些比骆驼还耐渴的尖茬子们,会有怎样的美丽绽放。
母亲去世后,这些家伙落到我的手里,自然连看我白眼的机会都少了。好歹它们都韧性十足,风吹日晒浑然不怕。可是在一个肃杀的秋夜,酷霜袭来,未及时搬回,都变成了凝固的冰雕。
窗台上从此没有了它们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落寞。毕竟是母亲多年的培养,转瞬在我的手里消失,觉得有些对不起母亲,这种想法在脑海里只停留一刻,就连同这些家伙一起扔进垃圾箱。
这次又见这么两盆,却全然不是印象中的样子。令箭荷花的枝柯上,竟然垂吊着一只大毛笔头般的花蕾,犹如女人身怀六甲,故意向我挺起身板。让人称奇的是花蕾的壮硕,浑似青岚名品湖笔中之大号提斗,如果沾染些墨色,便可巧夺天工,惊世骇俗了。让我诧异的是,这种植物竟也会开花,而且,一开就是这样的一大朵,真是不可理喻。宴席开始,我故意不屑一顾,心里自然含有嫉妒的成分。是啊,母亲那么多年的培养,也没有看见一点颜色,不然我也不会怠慢的。端着酒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溜过去。
月光有些扑朔迷离,一会儿落在庭院里,一会儿又转到别处,像有人故意把一盏大灯晃来晃去地取闹。当华光聚集,不再流离,再看那枚大蕾,却有异样,绷紧的尖峰松动了。我知道,今夜是它吐露芬芳的时刻,在这一刻,它的生命将臻达不朽的极致。昙花,这就是传说中的昙花了。它在那短暂的一现中,让滚滚红尘里多了一份最经典的瞬间壮美。
它执着地勾去我的全部思绪,也勾起了内心深处对母亲的缅怀。
我擎杯停箸,目定口呆的神情,引起大家的注意,不由地随着我的目光关注起来。花开的一瞬,人的'眼睛是捕捉不到的,如同用手去捕捉风的尾巴,自然是徒劳的。当我们的目光再回来时,它已经又有所变化了。花蕾的四周,小瓣纷纷卷起,尖峰变成张开的鹤嘴一般,仔细看去,透出隐隐约约的白皙,可以断定这是一朵白色的花。
宴席无法进行下去了,任何话题都显得苍白无趣。大家都没有见过如此洒脱的盛开,眼神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它,谁也不愿意离开。
这朵花慢慢地绽放了。初时还似张开的娇柔小口,如婴儿企盼母亲的爱抚那般。渐许,又如一只号角,低沉回转而又高亢的鸣嘀。一团素洁翩然张开,端庄淡雅又不失妖娆。这一刻,庭院骤然生辉,就连月光留下的斑驳也都不见了······一片玉光煜煜弥漫开来。
昙开无声,花开有声。它来自心灵深处的撞击,像幽泉在山间叮咚流动,清风入林摧枝萧萧。心之怦然,牵动神之恍惚,我不由想起母亲。辛辛苦苦莳弄多年昙花,未见其形,不知身在天国的她是否遗憾过。追念之际,恍然在那盛开的花蕊中,居然看见母亲。
母亲还是像从前那样关注着我,似把我的身心都看透。那眼神把我身上的每一个错误都消融干净,无微不至的绵绵温情,像一股暖流把我紧紧裹住。
所有的花儿都有期待,都在期待这个时刻。人啊人,总是没有期待,其实,只需要一刻的期待,世界就如你的心愿而改变。
“只有认识我,才会得到我。” 我读懂了此刻的花语,同时也非常羡慕这盆花的主人。这一刻的美丽属于他,付出了辛勤的汗水,得到的是妩媚的回报。
月儿从云朵里露出来,一片清辉正洒在这朵圣洁的白色上,我的心灵,在华美的盛开中颤瑟。
母亲,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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