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前的阳光,如回光返照,暖得令人不忍卒读。一窗阳光照进来,暖了手脚,亮了心田。窗外枝头的叶看似飘动,实是残喘,洋溢着最后的笑容。风呢,“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的风暂短躲避到城外的戈壁沙漠间狂奔去了吧,自然是一骑绝尘,惹得河边密匝匝的芦苇悉悉簌簌、你推我搡的,谁都不愿做那前头一排的“出头椽子”,怕先被风掠去头戴着的绒绒缨花。高高大大的白杨似乎巍然威严,其实它们的目光早就看到天边酝酿的`风暴、心里最早明白一切到来的不可回避,所以在看到太阳照过来的时候,就开始静静地往下剥落身上雍肿的衣裳――呵,这脱去了青涩、闪出润黄光泽的叶儿啊,成熟是生命结束的时候,美丽是使命完成的标志――看它们在蓝天白云下刷啦、刷啦地悠然飘零,走完最后一程的姿态,像是给人上了生动鲜活的一堂关于生死的课:生来自然,死去坦然,一切随缘!
结束了两天劳动,休息在家里,才有时间在这个时候打开电脑。惦记着周日到河边看到的景致,特别是那棵远望像千手观音似的大树,特别是那两只在水边踱步的白天鹅。树木一时不会改变,而天鹅,却是一些人窥视的目标,我不由得为它们担忧。我们这个社会,总有一些人是生命和美好的破坏者,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生命不在他们的手下嘴里。那天会餐吃羊肉,说起吃来,每个人都双眼发光,说吃过了驴,吃过了牛,吃过了羊,吃过了鸡,下次轮上吃狗了。不知道狗之后还要吃什么?吃之于人自然很重要,若非出家信佛,吃些家禽也不见得残忍,但超越了裹腹之外的吃,猎奇于未吃而吃,自以为有本事而猎杀法律禁止的生命而吃,那就可能犯了忌讳。人在做,天在看。即使你能从法律的空洞里逃脱,或许遭报应吃“天条”也是可能的。我认识的一位领导,退休后不久患病去世。那年到沈阳听他家阿姨跟我讲,老领导临终前念念不忘的,是1960年左右自然灾害时期为了度过饥荒被派去祁连山里打猎的事。“杀的无辜生灵太多了,就得早早走,这叫偿还。”阿姨的话我并没往心里去,但搁在脑海里,时而会跑出来。
“报应”这事,寻找却没什么根据。“天在看”,若天真有眼,世上也没这么多不公不平、不正不义了。但人确实在看,因为人的眼睛是存在的。不像天,说是有眼,却不见珠。也像有些东西讲的,因果循环,面壁忏悔,只不过是从人心人眼里生发出来的想像,贴到一个无法证实的虚无形象之上,引人进壳。到是,对一些人来说,有报应忏悔总比无报应忏悔好,不至于无法无天到极端。报应或者忏悔,还出自于自身自心,由此看来,天还在自己头顶上。凡事做到问心无愧,便算得符合天道人心了。
于是,一切又回到自己这里来了。天不说话,关于它的蓝还是晴朗、明媚,都是人的语言;它没有风云雨雪的好坏区别,风暴或是雪灾,也是人根据自己生活的经验做出判断。树木草禾、戈壁水流、走兽飞虫,亦是如此。我们根据需要、根据喜好、根据心情所下的各种定义,有时候自相矛盾,有时候重叠繁杂,连我们自己都弄不明白,我们有什么权力什么理由给我们并不完全理解懂得的自然事物下如此决绝的定义!似乎我们在主宰世界,我们却在世界的每一缕清风面前都显得那么卑微脆弱,甚至,还没有那一片叶在生命终了时候的坦然与大度。
窗外的阳光依然朗照,依然暖和,依然可爱。昨晚是农历十六,秋月明朗得令人心颤。怎么就是秋月了呢?月亮还会随着季节、随着时间、随着年轮变化吗?也是从自身感受主观给它贴一个标签而已。日月水火,山石田土。晚上躺下由不得想起刚上小学时背过的课文,想起课本上画的象形图像,想起坐在那个破败不堪的庙堂里上课大家被冻得直跺脚的声响。那年那月那天,那气温真冷啊!窗帘后边躲着的月光只露出一点点光芒,但我早就知道它的模样。我不愿意再看到它们是因为我不需要它的明亮。我需要黑暗,需要黑暗把我埋到天地的最深处,什么也不再去想像。
还是这一窗的温暖让人留恋。无论是现在,还是更冷的时候,或者是到了黑暗之处,它都在我心底下燃烧出一堆火焰,点亮手里的松明,照亮眼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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