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成读后感
生活是活动的,图画是静止的。生活供以人生命,图画供以人欣赏。 农村山城是一幅静止的图画。千年万年不变。生活里面的人叫画中人。他们在社会上地位可以忽略不计。然而画中一切于画外的人永远充满向往。 东晋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中记载:问今是何时,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这些无论魏晋的人的生活在别人眼中却是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怡然自乐。
沈从文也有文《桃源与沅洲》说:“千百年来读书人对于桃源的印象既不怎么改变,所以每当国力衰弱发生变乱时,想做遗民的必多,这文增添了许多人的幻想,增加了许多人的酒量。至于住在那里的人呢,却无人自以为是遗民或神仙,也从不曾有人遇着遗民或神仙。” 农村的确只是失意人酒后的谈资或闲暇人的雅兴。至于生活在那里的人呢,却无人以为自己是神仙和遗民。他们生存在所谓的世外桃源,承载着图画的完美与历史的厚重。他们无法摆脱如画般静止的命运与生活。这潜在流动的悲剧命运。 《边城》里那一种沉重古老静止的边城风景,以及边城小人物的生活状况,如画。而画中的.人物呢? 茶峒,小溪,溪边白色小塔,塔下一户人家,家里一个老人,一个女孩,一只黄狗。太阳升起,溪边小船开渡,夕阳西沉,小船收渡。这生活无形中就够成了一幅图画,有如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这意象与味道。
它们沉淀了恢弘沧桑,沉寂凄婉的悲壮。 作为图景,有永不退色的鉴赏价值,浓厚的乡土气息。作为真实,却有它无法承载的厚重。作为生活其中的人更是另种悲凉,无奈。 翠翠的母亲与一个军官私生下她就早死去,父亲她刚诞生起就远去。从小相伴翠翠的是黄狗,爷爷,渡船,渡口以及对母亲依稀回忆。成年累月感受的是临溪石头,天光日月,河风。 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的黑黑。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一只小动物。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鼬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俨然图景中一道风景。她生活在这亘古不变的图画里。 风和晴朗的天气无人过渡,镇日长闲。祖父同翠翠便坐在门前大岩石上晒太阳;或把一段木头从高处往水中抛去,镞的使身边的黄狗自岩石高处跃下把木头衔回来;或翠翠与黄狗张着耳朵听祖父讲城里很多年前的战争故事;或祖父同翠翠两人各把小竹做成的竖笛含嘴里吹迎亲送女的曲子…… 遇到过渡的是新娘。翠翠必争着做渡船夫。站在船头,懒懒的攀缘缆索让船缓缓过去。花轿到岸拉,翠翠必战在小山头,目送这些远去,方回转船上,把船靠近近家的岸边。独自哼唱或采一把野花束在头上装扮新娘子…… 平静,古老而祥和,自然朴实。
然而翠翠却是敏感脆弱,孤独忧伤的。 倘使爷爷死了……吊脚楼上的曲声与这幽怨的心思相对应。倘使爷爷死了,会有户人家等着她?这是她唯一透破这图画的路?引出了翠翠心中隐秘幽暗的一段爱情故事。笔触冷静平淡,语句没有任何宣染艳丽。白描淡淡的不能再淡。然而白描中仍看到结果的厚重。隐秘忧伤的是他们的爱情没有开始就消失。翠翠不做声,心中只想哭,可是没理由可哭。祖父再问下去,便引到了翠翠死去的母亲……老人说了一阵,沉默了…… 原来来做媒的是为老大。而站在对溪高岸竹林里为她唱歌的却是老二。老二想做云雀,老二有诗人性格。翠翠喜欢老二不喜欢老大。文字总在二老是为要一座碾水房还是一只渡船着游动,在渡船上爷爷反复询问中延续。老二爱翠翠,喜欢翠翠,他在碧溪阻为她唱了一十七个晚上的歌。他认定自己命中就是个撑船的。翠翠感觉生活太平凡了,感到心中有些薄薄的凄凉,想在一件新的人事上攀住它……翠翠梦见在梦中被一个人的歌声浮起来,上悬崖摘了一把虎耳草。 而先说媒的是老大,老大却死去了。翠翠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老二因为家庭的阻力,舍弃翠翠下桃源去。翠翠的爱情破灭。爷爷死了,她仍与黄狗来弄渡船。 整个只在一幅平静沧桑的的图画中。给人无以承受的悲呛,无以承载的重量。画外多少人对这种白描的图画不感兴趣?不会想象那里是个世外桃源?但有多少人真正去过文中所表叙的生活?生活不是图画。生活需要流动。 到了冬天,那个塔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还不曾回茶峒。凄凉朴素,忧伤结束了。
所有心思浮动,所有山川日月沉静入画中,凝结画中。沉积它厚重的背景:世外桃源还是小山城?小山城是世外桃源,可那种生活却不是想象的。所谓无论魏晋的人从不知自己是神仙和遗民。生活不同图画。在现实生活中由于现代文明已经渗透进边远偏僻的湘西,作家感到昔日宁静和谐的生活环境与淳朴善良的民风将难以维系。正如他自己所说:“我所能做到的不过是在文学作品中构筑一座供奉人性的小庙而已。”在这部小说里作者塑造了一群闪耀着神性之光的理想人物。这也许是作者对人性美的热着与热爱的表现,作者是极力张扬人性中善的一面的。在小说中人性中庄严、健康、美丽、虔诚等都有所展现,一切都充满了善,处处闪耀着人性的光环。
在《边城》里没有血腥的政治、军事冲突,有的是普通山民平凡人生情态及其人生哀乐,所以作者所表现的湘西土著民族的生活与外部世界迥然不同,却不失人之本性、长达千年的文化承传。文字表层,实近于一种平静而又浸透伤感的倾诉。实际上再现湘西土著民族的悲剧命运,这也就是湘西土著民族不为人理解的千年孤独。湘西是中国西南少数民族的聚居区。土家族和苗族是湘西两个主要的世居土著民族。秦统一中国后,开始以武力强迫湘西土著民族归于王化。征服与反征服,同化与反同化,便成为长达两千年的湘西民族关系的主旋律。 沈从文曾明确表示:“苗人所受的苦实在太深了,所以我在作品中替他们说话,且为他们长久以来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深深不平。”
在《边城》这种民族孤独感还通过作品中人物的情绪状态被传递出来。比如翠翠遇到陌生人时,“作成随时都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就是这种文化心理的象征。孤独感直接成为《边城》人物的基调,恰恰源于人与人之间因文化冲突造成的隔膜与相互不理解,最终落得翠翠在渡口孤独地等候心上人的归来。处处闪耀人性光环的小说却是个悲剧的结局,生活在纯自然的状态下的湘西人却处处受命运的摆布,快乐、自由生活的人们都有一种难解的凄凉……也许就是这一点对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才提升了这部小说的阅读价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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