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母亲一共生养了六个儿女，拉扯他们长大是如此的艰辛。她是老式的东方妇女，小脚，传统守旧，羞于张扬自己的委屈。她过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一生夫唱妇随。
43岁那年，她怀上了第六个孩子，她的丈夫喜在心头，满以为再添丁口，可老天爷偏偏和他作对，生下来竟然是个女婴。他不悦，可德州母亲内心平静，在她经历又一次生育痛苦之后，好像又一次摆脱了灾难，她体味到女人在繁衍生命的过程中付出怎样的痛苦。母女连心，生理上的疼痛，取而代之是她微闭双眼流露出来的更多母爱。她张开双眼，看着女儿，像一朵花儿，开在怀里，含着泪，微微地笑着。
德州母亲一生勤苦，孩子们吃面，她喝汤；孩子们吃干，她喝稀；孩子们吃荤，她吃素。那年月，她食不果腹，多年的酸水暗流肚里，巴望儿女长大，熬到过上好生活的那一天。六个孩子，从抱到背，从扶到推，从拉拔到个个提掖，........如此的操劳，母不离子，一时六口张，吵吵打打闹闹，生活虽苦，德州母亲仍然喜上眉梢。
人说母爱是如心锁，母爱是穿针引线。德州母亲用她干裂的手缝合了六把心锁。两个儿子长大了，成家了，生子了，儿孙也满堂了。四个女儿长成也各自出嫁了，有了儿女。晚年，德州母亲和老伴已然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直到九旬，她仍不辍劳作，刷锅、洗碗、做饭、带孩子。
三年前，一生厮守的老伴永远地离开了她。风烛残年。德州母亲失去了天。孤寂。古稀之年，她又渐渐地失去儿女对她的赡养。一生的善良、宽厚换来的`是儿女们对她的冷脸和计较。屋里粒米无炊，儿孙们无一问津。日子一天一天挨着，像汶川大地震废墟中的老人深处绝境。
去年入冬，六女儿从北京昌平回老家探望她。母女见面，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小女儿再也忍受不住母亲老了无助，毅然背起母亲进京。女儿用自己的积蓄，买了不到20平方的房子，不顾丈夫的反对，亦然和母亲住在一起，不想母亲在剩下的日子孤独，一心想重温往日和母亲生活的岁月，感受着那股爱的暖流，一种出于本然的幸福。
除夕夜，女儿为母亲做了一桌丰盛的佳肴，一家三口陪在中间。这是母亲三年来吃的最好一顿年夜饭，有说，有笑，窗外焰火四起，爆竹声声。这顿饭吃的很长，也很实在。
吃完饭，女儿陪母亲坐了许久，然后收拾一番，丈夫和孩子驱车而去。女儿和母亲对坐着，守岁，临睡前，她抱了抱母亲，吻一下额头，此时的她感觉到最快乐。转过身来，依窗眺望山东德州，女儿眼里含着泪水。这泪是女儿对母亲一生所做一切的最大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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