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落烟雨的古老运河,从天际滑落,是四月,河面氤氲着清澈水汽。飘散,又笼聚。静默着,一座长廊在前,朱红斑驳。
烟淼间,恍惚一袭青衣女子走过,一转身却只留运河汩汩水声,和着早航的船只推开河水的声音。
这是运河,算是有幸,我的家居住在这运河两畔,我从小便由这运河相伴成长,细想来,却从未了解过它。只是习惯在轮船的汽笛声中梦醒,在虫鸣叽啾中入睡。
漫步于河岸,到处是新绿点点,靠近河边的小草身上,似是永远点染着湿气,油亮光滑。不小心失足踏入一簇草丛中,细微的鸣叫声,或有一两只微小的昆虫小心翼翼地出来查看情况,这倒是让我这个“渔者”羞于面对它们了,谁让我破坏了它们的“桃花源”呢。
继续前行,偶会碰见几位老妇人端着衣服,走到河岸,装上一盆雾气朦胧的运河水,在这清晨的静谧时光里开始忙碌的一天。见到我,都会笑着问候:“吃了吗?”那淳朴的乡音似是浸润过运河水一般,带着烟雨让人听了格外舒畅。她们有的还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让人看去总觉得有些狼狈。她们却大大方方地跟我这个过路客侃起了家常,手下还未放下搓洗事,这般随意,正如在自己家一般。呵,谁说不是呢?她们生于运河畔,长于运河畔,这运河,又岂能不算是她们的家呢?
这奔腾不息的运河水怕是早已融入了她们的血液,再无法分离,她们这般依恋运河,但她们从未想过为何将衣服拿到这运河中漂洗,只是因为她们的母亲这样做,外婆这样做。
或许居住在运河畔的人们的灵魂冥冥中是系于大运河的,这条遗落千古的运河,载着几朝风雨,蜿蜒入人们的心中,浸染着他们的心。
野渡无人舟自横,木栏杆在运河旁伫立了多少年,无人知晓,也无人去探求这一问题,它深深地扎入河床的`淤泥中,根部已布满了青苔,有些许腐朽,轻轻晃动,“嘎吱嘎吱”地吟唱着无人能懂的古谣。
早早的便有出门打渔的船家了。我轻轻地喊住他,请他捎我一段。他远远地应着,撑着竹篙缓缓驶来,那舟的尖端破开水流本有的形状,似剪刀裁开一匹素碧的蜀锦,波纹悠悠地向四周推开,继而又被奔来的流水冲淡了行迹。
我踏上船,平衡被打破,船在水面摇摆了几下,激起了几阵浪花,拍击在河岸之上,不经意间润白了石头。那渔人将长长的竹篙向岸边一推,嘴里唱着:“起船咯!”船便悠然地离了岸边,荡在运河中央。
那渔人轻轻地哼着淮剧《河塘搬兵》,伴着船儿拨开水流的声音。我看着船旁古老沧桑,不知流淌了多久,承载着多少历史的运河水,有一种几乎溢满胸口的自豪膨胀着,又似乎掺杂着那近乡情更怯的愁绪。我将手轻轻地没入水中,啊,那是怎样的脉动!四月的运河水还微凉,我的手与运河水相遇,拨弄出清澈的乐声,虽凉,但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运河搏动的心跳,在这千里之中,绵延不绝,如孩童时依偎在母亲怀抱中,母亲那强烈的心跳一般,多么令人依恋。
低头再看,那衣角不经意间已经被激起的河水打湿,那河岸,已是人来人往。抬头看去,依旧是那无边的运河,前方,太阳冉冉升起,洒落一汪灿烂,在一路长河下投下希望光亮。
我沐浴着光亮,笑了,我爱这运河。我知道,它将永远流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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