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月夜,月光如水倾泻而下,映在我的头发上,渗入我的衣裳里,沁入我的思绪。
小时候奶奶搂着我在月光下乘凉,竹椅吱呀呀摇动着,“月儿呀,圆呀——”奶奶眯着眼,表情安详,如睡着般,可她轻轻的哼唱又告诉我,她并没有睡着,只是不小心陷进月光里去了。我痴痴地看着她,看着她身上的月光,于是那不成调的哼唱便也成了一种小曲,顺着月光的波澜流淌在无边的夜色里。
我躺在奶奶怀里,一睁眼便可看到奶奶的银丝如萤火纷飞,编织成一朵美丽的月亮藏在我的童年深处。
我在月光下行走,想念着月光下的奶奶,笑意泛到唇边。“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范仲淹的词不经意地在唇齿开合间漏下,峤的笑颜波光乍现。
几年前的峤和我还只是两个孩子,却早已偷偷许下了“此生唯愿长相伴,高山流水不歆羡”的愿望。那一年的月光出奇的皎洁,照在她的眼里和我的眼里,彼此都看见了对方心中的企盼。
峤和我牵着手在林间穿行,耳边是清风的低语。我感觉得到她一身的温暖,像她笔下温柔的文字一样美好。有时我们一边背诵着《长相思》或者《长恨歌》,一边击掌而唱,掌声相碰间的脆响丝毫没有词句里的.悲怆,有的只是“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的豪气十足。那时一抬头,便可看到月光下峤的笑如铃兰的香气弥散,飘洒成一束恒久的思念。
我在月光下行走,奶奶的小调和峤的笑颜都已远去。然而乌云并没有遮住月亮,它遮住的只是一串跌撞的脚印,走了童年,远了青春,月光下的我依然在摸索着成长。
这一次,换我独行。路边的野草轻晃,生出阵阵寒气,但我不怕。我知道那只是月光的舞蹈,是月光在每一片细长的叶梢间转动着舞步,陪伴我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继续前行。塘里的青蛙叫得欢畅,像是试图用这场盛大的音乐会留住行人的脚步,真是热闹极了。“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朱自清如是说。于是我笑着抖抖满身露水,又随月光上路了。
月光下的我,想着从前结伴而行以及今后独行的日子,心里涌现出层层暖意。
我明白,行走在月光下,我其实从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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